一席饭下来,沈寒绮也不敢说话了,原本准备以舞助兴讨卫王开心,现下也就免了,只是可惜她排演了好长时间,累得腰酸背疼,却排不上用场。
众人说说笑笑,一直到撤了碗筷残羹,梅夫人打趣道:“原本隆重的家宴只剩咱们几个人,大家虽然都住在宫里,可是聚一聚也难得。反倒便宜了那些下人,做几个人的饭菜总比轰轰烈烈准备百人宴来得轻松。”
“是啊,要是多些姐妹才热闹呢!”
沈寒绮和梅夫人一唱一和,尽管彼此都是取笑对方,若再多几个人你还坐得安稳吗?大势不可逆,卫王大选是迟早的事,反倒不如她们提出,显得大度。
“人多是热闹,先王在世的时候,本王随母后宴席,百来张嘴吃喝说话,闹得心烦不已,如今父王母后都不在了,太过冷清。”
卫王也有些感叹,当年他还小,在宴上和兄弟姐妹打打闹闹,他们都怕他这个太子。如今都分封各自领地。先王的妃嫔有的老了,有的陪葬了,有的闭门清修,卫宫像是搬空了一样沉寂下来。
“陛下,当今朝政形式稳定,天下安宁繁荣,陛下脱得开身好好轻松一段时日了。陛下应万千美人伴身,却只有我们三个姐姐妹妹相随,周礼也说,王有一后、四夫人、九嫔、二十一世妇、八十一御女,陛下是时候准备大选了。”
沈世妇心里酸楚,自己还没有摇身上位,好好侍奉卫王,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进言大选的事宜。如果不是她自信有几分手段,只怕不用几天便被人取而代之了。
“怎么?你很希望多一些姐妹吗?”卫王淡然问道。
琛轩习惯性地看了子瑕一眼,后者动作顿了顿,也不出声,依然带着笑容看着众人谈天,像是与他无关一般。卫王没来由地心中愤懑,最后又自嘲地心道:“是啊,似乎是和你无关,哼!”
察言观色的沈世妇却会错意,卫王虽然是九五至尊,但也是一个男人,宁愿看到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哪能容忍拱手相让?
“陛下,婢子并非不想得到恩宠,想到陛下要与其他女子同床共枕,软言细语,婢子便愁云惨淡,但是陛下您不是婢子一个人的,理所应当被天下人侍奉。”
她极力请罪,双目都凝出水波来,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梅夫人也说道:“陛下切勿怪罪,妹妹一心为陛下考虑,况且,您应该如同先王一样子嗣众多,绵延万里,都怪我们不争气,所以若有其他人为陛下繁衍龙嗣,臣妾几个都会欣慰。陛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卫国的将来考虑啊。”
“这倒是大事。”
都已经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了,卫王不能反驳,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考虑什么,至于选秀女进宫,他有自己的顾忌。太后曾经告诉过他,先王妃嫔太多,彼此明争暗斗不休,把宫中搅得鸡犬不宁。父王流连花丛,年老色衰的母后被冷落,多少个日夜空守着椒房殿。
也许妃嫔众多,真正心系父王的,仅仅母后一人吧。
更重要的是,这会把他该置之何地呢?
“梓童,如果宫里多一些姐姐,你喜不喜欢?你会不会生气?”他问淳于王后,心里却是在问另一个人。
听到“梓童”两个字,原本端坐着打瞌睡的小王后突然抬起头来,卫王平常都叫她芷兰,很少礼节性地叫梓童,让她不习惯。
“会有很多姐姐吗?她们都来伺候陛下哥哥?”她身后的莫大娘又轻轻咳嗽提醒,发觉失言的小王后又郑重其事地坐端正,“那……琛轩哥哥会不会没有时间来陪我玩?”
“呃……”卫王有些窘迫,问谁不好,问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后,只是她的回答却让自己心脏一沉,是啊,会不会没有时间来陪你呢?连小孩子都会落寞,你会不会难过?
“哈哈哈!”淳于王后又笑起来,袖子捂着小嘴,不住抖动肩膀,“骗琛轩哥哥的!芷兰现在长大了,才不会整天缠着陛下玩耍呢!”
莫大娘简直要脸红了,又气恼又着急,只能老套子提醒,淳于王后收回张牙舞爪的手,正色道:“嗯……陛下终日劳累,梓童理所应当体恤,多几个姐妹照顾陛下也是好的,尽快诞下龙子也是大事,臣妾以为,沈世妇的提议合理。”
纪云容很难想象,这就是传闻中秀外慧中母仪天下的王后吗?很难想象她如何在枯燥乏味的焚香观里住下去的,每天还斋戒祭拜神佛。
淳于王后的举动也逗得琛轩大乐,宠溺地说道:“芷兰放心,本王有时间一定会陪你玩的,你如果想要宫外的东西,也给你捎进来,但是不准像那次一样再偷偷出宫!”
小王后脸一红,不敢直视卫王。那还是两年前,嫌宫里闷得慌,她趁太后午睡,瞒过卫王,偷偷跑出宫玩,连侍女都没带。那些侍卫见到王后娘娘哪敢阻拦?便放她出宫了,结果并不熟宫外的她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宫,逢人就说她是太子妃,被人举报捉拿了,吓得哭个不停,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发现芷兰不见了,这才寻回。
自那次起,淳于芷兰便被禁足了,没有太后的允许,不准出宫,回家探亲都不许!
子瑕看着谈吐张弛有度,风范十足的琛轩,眼神有些溃散,头也晕了,今天喝得有点多了,谁叫王宫里的美酒如同仙酿一样好喝呢?微醺的头脑昏昏沉沉,胸口被堵了一道墙。
大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到底在期待什么?
想想“霸占”甘泉宫已经够久了,引得两个妃子妒火丛生了,再惹得天怒人怨就麻烦了。
眼睛干涩得有点疼痛,不过是恍然一梦,然后回到元月湖旁,各安天命。
不甘心的是,既然明明如同瑶池宫阙一般虚幻,为什么偏偏要给自己这个期许。
然后一朝,把我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