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的家宴正在轰轰烈烈地筹备之中,自太后殁了之后,卫王的家眷只剩下了王后以及两个妃嫔,仅此几人的宴席却没人敢怠慢,御厨们东西寻罗天下名肴,太监公公张罗着当日的节目以悦龙颜。
王后娘娘是个贤良淑德的人,与卫王陛下也是相敬如宾。她除夕之后便隐居在焚香观,终日参拜仙神,摒弃世俗杂念,就是元夕节也没有回宫。
家宴是先祖传下来的习俗,王后自然不会怠慢,提前几日从焚香观准备回宫。以王后之尊,自然很大的排场,太监女眷都一齐恭迎国母。
时间刚好赶上卫王早朝,而纪云容刚刚起床洗漱。她住在甘泉宫的偏殿,这本来是卫王随侍公公侍女住的地方,以应陛下随侍召唤,卫王要她随侍弥子瑕,便将原来的公公挪到别处去了。
屋子不大,即使是个偏殿,毕竟属于甘泉宫,再加上陛下照拂,建筑材料、生活用度与正殿也几乎无异了。
将昨天和太监们赌钱赢的布币放入自己的宝贝匣子,纪云容满意地摇晃了几下,盒子充实的撞击声于她等同天籁。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除了布币之外就是一些钗子,其中就有一支青绿的发簪,是玄青送他的。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怎样了。”
将黑匣子藏好,纪云容跑去正殿,正好看到弥子瑕捧着一卷书在读。隔着珍珠帘子,可以看到卫王的龙床,纪云容不住脑补一下,琛轩陛下和子瑕晚上滚床单的香艳场景……
“云容。”弥子瑕放下竹简,“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起得比主子还晚,小心卫王治你罪。”
纪云容打着哈哈,也不在乎,埋头瞅见桌子上一副画,似乎是画的是人,还没等她看清,子瑕便赶忙卷了起来,藏在桌下书简之中。
“子瑕少爷,这是你画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弥子瑕不方便外出,整日干坐着也无聊,卫王陛下就搜刮了许多书搬来甘泉宫,给子瑕打发时间。看书看倦怠了,子瑕就提笔画一些水墨,山水花草甚至是妖魔鬼怪都在他笔下栩栩如生,博得卫王称赞叫好。
琛轩陛下有时叫纪云容品评,叫一个沉迷于赌博中的女人谈诗说画实在是残忍,纪云容端详了子瑕的作品半天,弱弱地问道:“这块丝帛应该值很多布币吧?会不会太浪费?”
这是纪云容的心里话,一块小小的丝帕都价值不菲,用一张上好的蚕丝玉帛画画,简直就是用布币擦屁屁!暴殄天物!只是这些话她不敢说出来……
自此,弥子瑕再也不叫纪云容做文艺工作了,只是让她帮忙研磨。只是今天,弥子瑕却把画急急收了,似乎害怕纪云容看到,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是琛轩画的,唔……”子瑕支支吾吾掩饰,他可不擅长说谎,只得转开话题,“云容比来得正好,王后娘娘回宫了,我是不是应该去请安?”
这是个纠结事,按理说,子瑕着实应该谒见王后,关键是以什么身份?太尉府少爷?卫王陛下私交好友?还是平民?或者男宠?
当然,最后一项是纪云容私下加上去的。她狐疑地盯了子瑕一眼,看得他局促地闪躲。
“嗯……理当如此”
在纪云容的怂恿之下,弥子瑕换了身正式衣服,由纪云容推着轮椅,去了椒房殿。一路上子瑕不停地询问各项事宜,显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别扭,甚至怀疑纪云容拿的主意有没有问题。
到了椒房殿外,纪云容看到有两顶步辇,想必是有其他人也来拜会王后。禀报了一声,很快公公跑出来说王后娘娘传召。
两人由丫鬟领着,到了椒房殿厅堂。果不其然,王后坐在正位上,其下是梅夫人和沈世妇二人,依次坐着,三人在聊着家常,一派和睦的样子。
弥子瑕和纪云容的到来,显然打破了这姐妹情深的画面。座上三人齐齐看过来,王后娘娘的眼神之中带着笑意,打量着弥子瑕,而梅雪烟和沈寒绮闪烁着敌意。
她们三人,都没有见过弥子瑕,虽然暗中打听得清楚,亲眼所见又有不同,梅夫人和沈寒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神情中看到了惊艳。
两人从听闻中勾勒过这个翩翩少年,再一见到,仍意想不到地惊叹,两颊白玉莹莹,带着一些粉色,眉鬓如同画中之人,微微弯曲的桃花眼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尘世之中。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两人心中评价,“难怪能讨得陛下喜爱。”
她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她们恨不得扎一个稻草人诅咒的假想敌,仅仅看了一眼,就已经好感顿生。
“本宫在焚香观中不务世事,孤陋寡闻,但是也听过子瑕公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套不疼不痒的话,出自王后娘娘的口中却大不相同。甜甜腻腻的声音,又真诚恳切的语气,轻柔而舒心,单单听这个声音,绝对想不到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她闺名淳于芷兰,为当今太傅的独女,世人称淳于王后。淳于太傅在军务上,比太尉更高一级,与太师、史鱼大夫齐名的元老,在朝纲之中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淳于王后和卫王很小就订了亲,许是先王顾忌太傅功高盖主,而自己仙逝之后,无人能压制太傅,便早就封淳于芷兰为太子妃,稳定局势,也打消太傅觊觎之心。
王后娘娘偏了偏脑袋,奇怪为什么弥子瑕和纪云容两人不行礼也不答话,反倒是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又出言说道:“子瑕公子?”
由不得他们不奇怪,这位传说之中端庄淑德,母仪天下的王后娘娘,竟然是一个小女孩?!没错!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此时她一脸笑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等待他们回答。
待一旁的沈世妇冷冷地啐了一声,两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赶忙施礼。
弥子瑕躬着身子,纪云容则屈膝委身齐声:“见过王后娘娘。”PS:根据小乐查的资料,太傅掌管军事,太师掌管仕务,一武一文。而史鱼是大夫,又是卫王的老师,所以才称为太保、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