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鸾殿,娇滴滴的美人躺在卧榻之上,慵懒无力,冬末春初,不方便出行,房门也管得紧紧的,屋里只剩炭火偶尔噼里啪啦的乍响。
梅夫人打开一盒膏油,轻点在自己脸上,抱怨道:“唉……冬天空气干燥,连皮肤上都起了褶子,小应子,你说沈寒绮送本宫这盒珍珠雪肤油到底有没有功效?本宫瞧着也没多少作用。”
小应子手里拿着一把响锤,轻轻敲击着梅雪烟的小腿,既能消疲解乏,又能紧致皮肤,听到梅夫人询问,立即恭维道:“夫人您天生丽质,就算不用雪肤油,也是鸡蛋皮肤,也难怪陛下会如此宠爱您呢。”
梅夫人嫣然一笑,用拳头撑住额头。她和沈寒绮一般,是个少有的大美人,头上绾了复杂的百鸟朝凤髻,戴着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俨然把自己当做皇后打扮了。加上一双柔媚丹凤眼,比之沈寒绮来又多了一份大气。
“你也不必奉承了。”说着梅夫人又叹了口气,“我鸳鸾殿奴才宫女众多,花言巧语奉承的人大有人在。反倒不如那沈寒绮,她有好些个信得过的丫头太监使唤,我看那小禄子伶俐狡猾,我呢?唯一能办点事的就只有你小应子,事事都要我操心!”
小应子得到夸奖,喜上眉梢说道:“娘娘教训得是,小应子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分忧。”
梅夫人稍皱眉头,忽然听到殿室外传来脚步声,又见房门被打开了,来人除了沈寒绮还有谁?她罩着披风,双手藏在鹅绒圆套里,敷衍地行了礼。
梅夫人也不计较,问道:“妹妹今天好雅兴啊,终于来拜访我这个姐姐了。”
“姐姐说笑了。”沈世妇和梅夫人争宠多年,彼此熟悉得很,也不说废话,“梅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妹妹见姐姐这些日子关在房里,想来也闷得慌,就给姐姐送了一盆花草。”
从沈世妇身后走出个小太监,自然就是沈寒绮的心腹小禄子了,他手中捧着一个陶瓷花盆,中间插着一枝刚折下的梅花,这棵梅花开得正旺,朵朵缤纷。现在腊月早过了,也不知道沈寒绮从哪里弄来的。
梅夫人看着花盆中的花,眼里压抑不住波澜起伏,而沈世妇教人直接从树上剪下来,插在泥土之中。梅雪烟本家姓梅,想必沈寒绮另有深意了。
示意小应子接过来,梅夫人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只是妹妹不懂得花,腊梅本应傲立枝头,举世无双,怎么能插在污秽的黏土中?等有时间了,本宫再教教你吧。”
梅雪烟用几句话连消带打,沈寒绮自然不甘示弱,说道:“这倒是我不知晓的,我只羡慕那富贵锦绣的花魁牡丹,至于梅花,就随它孤芳自赏罢。”
瞬间,梅夫人笑意全无,但是沈寒绮不等她说话,继续火上浇油道:“对了姐姐,你看这枝梅花,开得这么旺,盛气凌人,所以才被人折下来,妹妹果真不懂花艺,只怕它不消几日便枯萎了。我觉得啊,人就像花,极盛则衰,我家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枪打枝头鸟,哈哈哈……”
她有备而来,自然准备了说辞,梅夫人一时招架不住,又转了弯,铁青着脸说道:“妹妹有这闲情雅致,还不如修身养性,省得就算用什么阴谋诡计骗到陛下,最终也弄得败兴而归。”
这是说她前几日,佯装生病,骗取卫王陛下怜爱,反倒惹恼了陛下,最终拂袖而去。当梅雪烟听到这事的时候,笑得直不起腰,早就打算趁什么机会取笑沈世妇一番。
说起这个,沈世妇脸上也挂不住了:“姐姐啊,我们在说花,怎么又扯到其它事上了?可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心意,也对不住这枝争奇夺艳的腊梅啊。”
见沈寒绮重复提起这枝花,梅夫人这才仔细欣赏一番,如沈寒绮所说,这枝梅开得热闹,开满了花骨朵,瓣瓣娇嫩欲滴,反而是尖头上的那一朵,有些恹然,似乎快要凋零一般。
沈世妇还在一边提点:“百鸟齐飞,群芳烂漫,可真是个好兆头。”
“妹妹不必跟本宫打什么哑谜了,有话直说吧。”梅夫人这时显示出她的一份超然,就算是落了下风也不急不躁。
沈寒绮拐弯抹角就为了压压梅夫人的势头,达到目的后自然舒畅无比,问道:“姐姐你把自己关在鸳鸾殿,不误事实,可有听说卫王陛下的知己,太尉府的少爷弥子瑕?”
点了点头,梅夫人说道:“朝歌的白玉公子,本宫略有耳闻,想必是个冠绝天下的青年才俊吧,听说他和陛下交好,甚至陛下这次带他回宫了?”
“不错。”沈世妇接着说道,“卫王陛下可是对他疼爱非常,事实照料有加,现如今更是和陛下一起住在甘泉宫,妹妹惭愧,就是感染了风寒之后,也得不到陛下丝毫侧目,恕妹妹冒昧,这些天,陛下可曾踏入姐姐的鸳鸾殿?”
事实正如沈寒绮所说,卫王陛下已经一个月没有宠幸自己了,梅夫人思忖一下,问道:“妹妹的意思是,这弥子瑕和陛下的关系,并非寻常……”
“姐姐说得是!”沈寒绮语气变得愤慨,“我不曾见过这位弥公子,想必是个俊俏少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勾引陛下,连姐姐这般冠绝天下的容颜,陛下也变得不屑一顾了。”
梅雪烟笑了笑,就算如此,她始终是一个夫人,真正应该有紧迫感的,是沈寒绮,她做了这么多准备,这么多说辞,无非是怂恿自己去对付弥子瑕罢了。
见梅夫人无动于衷,沈寒绮说道:“陛下即位好几年了,如今国泰民安,政局稳定,按照礼仪,以及王后那边的意思,今年就要大选了!娘娘,你想想啊,等那些花容月貌的秀女进宫,又有弥子瑕作乱其中,咱们两个年老色衰,卫宫之中,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这番话说来,梅夫人也心生警惕了,自古帝王多薄情,谁也不能肯定卫王陛下不会喜新厌旧。
况且说起来,沈世妇与她,都是即位之前就服侍琛轩陛下,对于另外的人,她们反倒站在一个阵营了,心底有些同仇敌忾。
“这些道理本宫清楚得很。”梅夫人冷哼一声,“既然你来找我,想必是有对策咯?”
沈寒绮嘴角闪过得意之色,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了。
“过几天便是每年一度的家宴,以陛下对弥子瑕的宠爱,很有可能会带他一起入席,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