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淇军转身向飞仙殿走去,马敏姿唤道:“徐淇军,飞仙殿是昆仑内殿,外人不得入内。”徐淇军哦了一声,却听神机在殿内说道:“无妨,请他进来吧。”马敏姿极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对徐淇军说道:“既然师父说了请你进去,那你就进去好了。”徐淇军也不做声,掉头进了飞仙殿。
神机依然跪着,徐淇军走到神机背后问道:“真人是在忏悔吗?”神机反问道:“本座有什么需要忏悔的吗?”徐淇军说道:“既然无可忏悔,为什么长跪不起,又是在历代掌门的灵位之前。”神机笑道:“我是在祈求,祈求历代祖师保佑我寻回奔雷剑术,继位掌门,重振昆仑威名。”
徐淇军笑道:“现今昆仑除了你的徒子徒孙之外,只剩那三个丫头了。有没有奔雷剑术关系也不大了。你想继位掌门没人可以阻止你。”神机说道:“恩师遗命,得奔雷剑术者方可继位掌门。”徐淇军微微笑道:“没想到,真人还是一位尊师重道的先贤圣者。”
神机淡淡的说道:“你是在嘲笑我吗?”徐淇军答道:“不敢,只是不明白。”神机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徐淇军说道:“既然真人你如此尊师重道,为什么千般设计,万般刁难门中之人?”神机说道:“徐小颖不是我门中之人。”徐淇军说道:“不是你门中人便要赶尽杀绝吗?”神机笑道:“你意指药王门?”徐淇军不语。神机说道:“若徐小颖只是不在昆仑,我自然不会与她为难。但她修习魔功,本座便要替天行道。”
徐淇军哈哈一笑,说道:“真人在说笑吗?星如雨不是魔道中人吗?为何真人就不替天行道了呢?”神机猛然站起身来,森然说道:“星如雨!正是因为有她这样的魔道中人,我才必须要寻回奔雷剑术。”徐淇军诧异道:“莫非你依然想铲除魔道?”神机转过身来,微笑道:“你可知我的身世?”徐淇军摇了摇头,说道:“若真人愿说,在下倒是愿闻其详。”
神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转回身面向着历代掌门之灵位,说道:“我记得那年刚满十二岁……”
神机,或者应该说陈啸云,十二岁的陈啸云站在雪地之中,面对着冲天烈炎一脸的平静。周围有很多人端着木盆,提着木桶,将井水奋力泼向火海。陈啸云静静的看着,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火,总算是熄了,一位老伯走到陈啸云面前,抚着陈啸云的头说道:“啸云呐,想哭就哭吧。”陈啸云摇了摇头,问道:“叔公,父亲母亲还能活吗?”老伯叹了口气,摇头道:“啸云,跟我回家吧,这么冷的天,千万可别冻坏了。”陈啸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父亲母亲。”
老伯伸手去拉陈啸云,陈啸云执拗的挣开了手,老伯叹道:“啸云啊,一会儿冷了就去我家啊。”
人,散了,陈啸云眼望着火焚过后的废墟,默默的流泪。还记得昨夜,一场初雪突然而至,陈啸云兴奋的冲出屋外玩儿雪,正玩儿得高兴,一道火光划过天夜空,引起了陈啸云的注意。
陈啸云翘首望着火光飞来的方向,不一会,两个人在空中打斗着飞了过来。陈啸云兴奋的喊道:“父亲,母亲!出来看神仙。”话音刚落,一道火线击中了陈啸云家的屋子,大火瞬间燃起。陈啸云怔住了,当那两个被陈啸云叫做神仙的家伙从陈啸云头顶飞过之时,陈啸云听到了两句对话。
“你是何人?为何穷追不舍?”“魔道巡察使夜放,督管魔道妖界。九尾狐,你祸乱人间,残害生灵,本座奉命拿你!”
魔道巡察使夜放!陈啸云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很长的名字。陈啸云跪在地上,向着废墟三叩首,说道:“父亲母亲,孩儿一定要为你们报仇,纵是走到天边,孩儿也要寻到名师,拜进道门,习得法术,斩尽妖魔!”
陈啸云跑到叔公家,要了几块儿干粮,一件衣服,便踏上了寻仙之路。陈啸云一路走一路问:“大叔,哪里有神仙……大婶,哪里有神仙……姐姐,哪里有神仙……哥哥……你为什么打我……官爷,哪里有神仙?哎呀……”
风餐露宿千里路,春去秋来又一年。这一日,陈啸云缩在墙角,饿得两眼发花,有气无力的小声喊着:“好心的老爷太太,大叔大婶,可怜可怜吧……给口吃的吧……我不能死啊……”
就在陈啸云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一个大白馒头递到了面前。陈啸云看着那个大白馒头,咽了咽口水,没敢去拿。他经历过的事太多了,象这种递个馒头过来,等他伸手去抓便立刻缩回去,随后便是一顿暴打……
陈啸云延着那个馒头向上看,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正对着自己微笑。陈啸云问道:“道爷,这个是给我吃吗?”老道笑道:“不错,是给你吃,快吃吧。”陈啸云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抓那个馒头,慢慢的,慢慢的……
陈啸云终于抓住了那个馒头,慢慢的往嘴边送,一边送一边看着老道的脸……老道在笑……还在笑……不会打我……
狠狠的咬下一口,面筋的弹软,麦芽的香甜,温热的气息,陈啸云立时觉得身上一暖……
三口两口吃完馒头,陈啸云问道:“道爷,你知道哪里有神仙吗?”本来转身要走的老道微微一怔,问道:“你找神仙做什么?”陈啸云答道:“我要学法术。”老道笑道:“神仙不会教凡人法术的。你也找不到神仙。”陈啸云想了想说道:“道爷,我能跟着你修道吗?”老道问道:“为何要跟我修道?”陈啸云说道:“我要修成神仙。”
老道哈哈大笑,说道:“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找不到神仙就要自己修成神仙。你以为那么容易吗?”陈啸云坚定的说道:“只要你让我跟着你修道,我就一定能修成神仙。”老道想了想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当了神仙之后要如何?”陈啸云咬着牙说道:“我要斩妖除魔,为爹娘报仇!”
老道脸色一沉,说道:“神仙不是应该降福世人,宽厚仁慈吗?”陈啸云答道:“对好人当然要宽厚仁慈,对恶人就一定要斩草除根。”老道摇了摇头,转身便走。陈啸云跳起来叫道:“道爷,我知道你就是神仙,你若不教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老道转回身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仙?你又怎么知道以死相逼就能让我教你?”陈啸云说道:“我不知道,但你不教我,我早晚也是死,不如乘着现在刚刚吃了馒头,做个饱死鬼。不过,就算我死了,也要化做厉鬼!”
老道皱眉道:“死了也要化做厉鬼……做什么?”陈啸云想了想说道:“还不知道。”老道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道:“要做我徒弟可以,但你要忘掉仇恨。”陈啸云问道:“为什么?”老道笑了笑,说道:“孩子,道爷我就是昆仑首座神空,我不但可以教你修道,还能教你法术,但是,若你心存仇恨,必生心魔,时日久长,必将迷失心性,铸成大错。”
陈啸云双膝跪倒,连连叩首道:“师父教我,师父教我……”神空问道:“你能忘掉仇恨吗?”陈啸云答道:“不敢欺瞒师父,父母大仇,不共戴天,一时之间,难以忘却。”神空点头道:“好在你还算老实,也罢,日后自然有人教导于你,随我回昆仑去吧。”
神机讲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徐淇军,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心要扫灭魔道了吧?”徐淇军点头道:“知道了。也明白你为什么跟徐小颖过不去了。”神机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是因为夜放?”徐淇军反问道:“不是吗?”神机摇头道:“不是,那是因为她一直就不喜欢我。”徐淇军不解道:“你入门之时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她为何不喜欢你?再者说,她只是你的师叔,又不是你师父。”
神机摇了摇头说道:“不为别的,只因为入门之时不懂规矩,不愿受师父赐的道号,偏要自称神机。后来我才明白,道门之中,道号是有规矩的。不过我也觉得奇怪,当年师父为何便允了我呢?师父明明可以对我直言啊……”
徐淇军说道:“算了,时过境迁,也不必想了。真人,我看你很忌惮星如雨,我只听你说过,她曾在诛仙台立威,她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神机看了徐淇军一眼,说道:“对于我来说,她就象一个绮丽的恶梦……”
当年,六大门派近两千高手齐集昆仑山下,一同杀往魔道。灵虚上人与天机道长合力破开魔道法障,两千人潮涌而入,魔道外围守卫尚不及示警便已毙命。神机怀着一腔仇恨冲在最前面,不论男女老幼,见人便砍,就连花草树木也以掌心雷焚烧。
在神机的示范下,过半数一腔热血的青壮年术士也都大开杀戒,一时间,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虎狼之师,魔道部众匆忙应战,精灵两界眼见往日修好的朋友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愤而参战,将正道之士阻在外围。
第一个冲进精灵界的依然是神机,不过这些以日精月华为食的精灵们不同于魔道部众,虽然法力不高,但机敏非常。神机一怒之下火焚精灵界,一时间魔焰狂舞,剑影留霜。精灵两界尽数被毁。
魔道部众抵挡不住,边战边退,直退至诛仙台。据说此地为天魔化界之时,因仙界阻拦,怒斩神仙的地方。当灵虚上人击碎石碑之后,星如雨的出现宛若天子下凡。
当所有人都惊于星如雨的美貌之时,神机胸中一口恶气越发汹涌。怒喝一声,拔剑而出,不想星如雨屈指一弹便有千斤之力,避过指风,复又上前,竟然在一瞬间被星如雨罩在剑气之下,前胸连中四十余剑。
自入昆仑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偏偏自己的师父反倒要多谢星如雨手下留情。神机自忖死又何妨,只要能将魔道斩尽杀绝,纵是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但师父不愿以奔雷剑术斩杀星如雨,这是为什么?既然不愿斩杀魔道妖人,又有何资格修习昆仑最高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