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答我的感激,朦胧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轻轻地假装咳嗽了一声,我找了个话题:“嗯……你怎么在这儿?有人也卖票给你了么?”
“什么?票?”他询问。
“呃……我想也是,你不会买那种票子。呵呵。”我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这是ch的年会,ch是我们的长期客户。那么……”他忽然歪歪嘴巴象是克制住要笑的冲动,“你为什么跑到别人的年会上来哭?”
我吸了口气,空气里有香烟和香槟的混合气味:“有个外国人,卖给我一张来这儿的票,我在这里……无所事事,所以……所以……”
“所以哭着解闷?”他看我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接口说完了我的话。
“好象,是的。”或许我就是解闷才哭的。
“你生活的不乐意?”他搭着我的腰,引导我前行,我没有拒绝并思量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这个社会本来就没让人乐意的意图。”我摸棱两可的回答他。他像是在咀嚼我的回答,或是在想他自己的什么事儿,反正就是不言语了。
“jackey,你的女朋友好象不开心,你做了什么坏事惹人家啦?一会还要抽奖,给女朋友拿个大奖做安慰吧。”一个衣着豪华的女人挡在战克燮面前,她把自己化装成了一朵向日葵,金黄的头发爆炸式地向四周发散,这个造型让她的头很重,她的身体是很流行的骨感样式,几块小布头象稻草人身上的披风一样遮盖着她,我有些寒意,毕竟现在是冬天。女朋友?她刻意加重语气读这三个字,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我审视了战克燮跟我站在一起的动作,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我随即少许让开了些,让人误会总是不太妥当,战克燮却加了点点气力,固定着想让位的我,他的表情礼貌却带着距离,刚刚柔和的笑意一扫而空,象是不曾在这张脸上出现过一样。
“谢谢贵公司今天的邀请,请替我跟陈总道谢,再见。”他的话语不卑不亢却冷漠的可以,跟这女人的装扮恰巧对立。我跟他一道离开了这200元门票的俱乐部。
“在想什么?”他开车门的时候忽然问我。
“李嘉文。”我脱口而出。
他停下开门的动作,柔和的线条爬上刚毅的脸庞,这表情让我有些心动。
“我是说,嗯……我在想一部动画片。”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根本不该不假思索地说话。
“我想,我不是那么没用吧?”战克燮揶揄着为我打开车门,看来,他知道我说的‘李嘉文’是个什么东西。我耸耸肩膀,忍不住释放出一点笑,也许是两点或三点笑。
“李嘉文很没用么?再说……我也没说,你和他有什么相似。”
“你说了。”他固执地反驳我,愉悦的空气蔓延开来。(可能李嘉文的典故不是每个读者都知道的,还是稍微解释一下的好。这是《花仙子》中的帅哥级人物,每集末尾必现,起到片花、摆设、点缀的作用,除了大结局一集,其他各集均是在事件发生完毕才出现,送给女主角小裴一袋花籽交代花语。)
上了车,他为我扣上安全带,动作自然协调,让我怀疑是不是他会这么近地接触每一个坐在他身旁位置的女人。一直没来得及打量他,他今天穿着这一季的新款,纪梵希的羊绒风衣,休闲又不失典雅,跟他的身材真是该死的般配。
“好了,现在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他开着车,象跟老朋友交谈一样和我答茬。
“嗯。”我不准备正面回答,这些事情并不光彩,也不值得一再拿出来丢人现眼。
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我的敷衍有些对不起他的问题,我总是这样,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意愿之上,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心理病?“那个……我想我的问题不过是……我不太适合生活在这个社会,黑格尔的理念世界比较合适我。”
“单纯并不一定是坏事。”他说。
“单纯?不,不是那样的。我是思想太复杂,我想得很多,能做出来的却很少,这是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战克燮开着车,才上了高架,侧过脸瞥了我一眼,象是想知道我此刻的表情。
“单纯很好,你这样很好,不要改变。”他又固执了。
“我要变,不管是不是单纯,我的处世方式不对。……等等,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这么教育我的。”我忽然想到,他这次的说法不同了。
“是的,我想过了,你不变更好些。况且,你的内心并没有想改变的想法,只是你在面对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变,如若不然,你早就变了。你讨厌虚伪,潜意识里不想变成那样,可嘴里却说,我要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你知道这个叫什么?”他滔滔不绝,象在上哲学课的老师。我居然会接口,我想我大概有做学生的劣根性,在他面前,我常常会自然地忘记说话要三思,我嘴巴里吐出的回答是:“口不对心。”
“没错。”他的口气里竟然有赞扬。我晕,难不成他真的把我当他的学生了?他接着说,“没有人能万能,保持你这样的风格,谁都愿意跟谈不上多么完美却没有虚情矫饰的人结交。一个有点单纯坦白的人和另一个精明世故的,你会选择跟谁交朋友?”
“事实上,我觉得我象贴了个傻瓜标签,人人都觉得欺骗我是理所应当的,我不是笨蛋,我的智商很高,我不愿意承担这样的感觉,那让我……让我很白痴!”我的声音越来越大,难道我又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我只想……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点不想伤害别人,为什么他们却要来害我?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讲公平。”
“没有。”他说。车已经从高架上下来,堵在一个红灯前。
“什么?”我不明白他说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