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古寿带着手下的人回到冀州，安排好士卒们回营休息，他来带府衙找呼延琮交军令。偌大的府衙里除了站岗的哨兵，再也没见到别的人，完全不像他前几天出城时那么人声鼎沸。呼延琮也不在，空空荡荡的议事堂里只有都监杜延熙一个人眉头紧锁的站在舆图前。
“杜大人，古寿领军回营，前来交令！”
杜延熙回头朝古寿笑笑：“小古子回来了，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半年来，杜延熙已经跟古寿很熟悉，他也对这个伶俐的少年评价颇高，再加上呼延琮的关系，所以平时对古寿相当关照。
“是！”古寿又问道：“杜大人，怎么今天府衙里人这么少？二叔呢？”
“呼延老弟今天一早就带队出城了，据探马报，赵州北方的契丹人好像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哦，那我先回营了。”
古寿拱拱手，转身准备出去，却听到杜延熙说道：“小古子，你先稍等一下。过来跟我说说，你们这次出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古寿连忙来到杜延熙的身边，想了想道：“这次还算顺利，折损了二十多个兄弟，不过却留下了五十多个契丹人。若要说有反常，好像这几天契丹人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我们出城三天才堪堪能遇到一波契丹骑兵，但是就今天我们就遇到了两波敌人。而且契丹人明显了解了我们的战法，有时竟然反过来对我们进行猎杀。”
杜延熙听完古寿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的盯着舆图。
“怎么，杜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杜延熙缓缓说道：“小古子，你的感觉不错。从前天开始，我们收到探马消息，来胡卢河北岸寇边的契丹骑兵陡然增多，我们在外巡视猎杀的马军小队损失惨重。我跟呼延老弟商量后，认为这是契丹人针对我们猎杀行动的报复。所以昨天提前派出了第二支马军大队，出城支援。但是昨天夜里突然又收到了赵州来的消息，所以今天一早呼延老弟只好带着最后一支马军大队前去查看。”
古寿听后一惊，脱口说道：“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难道契丹人要有大动作？”
杜延熙摇摇头，缓缓道：“没可能啊，契丹人在幽州的精锐骑兵满打满算也就万余人，跟我们相当。若是想吃掉我们冀州马军，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他们没有这个胃口。再说镇州、赵州、深州三大重镇全在我们手上，契丹骑兵善野战不善攻城。若是他们孤军深入，难道不怕被我们断了粮道，变成孤军吗？”
古寿看着舆图，也皱起了眉头。一直以来，两国骑兵都是大动作没有，小冲突不断。呼延琮本意是保护百姓不受侵害，顺便在沙场上练兵，辽国的将领也乐得如此。所以虽然彼此猎杀，但是规模都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但是按照杜延熙所说，这次契丹人甘冒如此大的风险，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复？
“杜大人，幽州那边的细作有没有消息传过来呢？契丹人有没有往幽州增兵呢？”
“没有，咱们的细作传来的消息说这是契丹人的报复行动。起因是因为蓟县头下军州的耶律迪烈的儿子带私军来我冀州‘打草谷’时，被我们的马军小队猎杀。耶律迪烈向幽州守将高谟翰施压，高谟翰没办法才派出大量骑兵来我冀州报复。”
听完杜延熙的解释，古寿点了点头。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古寿的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丝不安，却找不出问题在哪里。
古寿盯着舆图，喃喃道：“契丹人善骑射，所以应该对骑兵战法尤为精通。骑兵有十利，一曰迎敌始至；二曰乘虚败敌；三曰追散击乱；四曰袭敌击后，使敌奔走；五曰遮其粮食，绝其军道；六曰败其关津，发其桥梁；七曰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振之旅；八曰攻其懈怠，出其不意；九曰烧其积聚，虚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俘其子弟。
所以我们成德军能够周旋于契丹和伪汉之间，靠的不是四大重镇的深沟高墙，而是我们这万余精锐骑兵。对付契丹骑兵，只能用骑兵克之。如今我们的马军骑兵或被契丹人纠缠于旷野，或奔往赵州支援。虽然契丹人没有吃不下我们的马军，但是却把我们成德军的所有马军骑兵成功的拖住了。若此时契丹人暗中派一支奇兵，就可以直插中原腹地了。”
杜延熙苦笑道：“话是不错，可是这只奇兵进了中原除了能在城外烧杀抢掠一番还能干什么？没有辎重粮草，最后还不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古寿忽然问道：“杜大人，最近几天朝廷方面有什么消息动静没有？”
杜延熙摇摇头道：“除了德妃娘娘病疫宫中，辍乐举哀，皇上悼亡，别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哦，对了，昨天刚收到的邸报，邺城的高行周高大人卒了。”
古寿连忙看向舆图上的邺城，惊呼道：“我的天，我知道了，就是邺城！”
杜延熙也连忙看过去，顿时脸色一阵煞白，喃喃道：“小古子，难道说真有这么一只奇兵，他们的目标是邺城？”
古寿没回答杜延熙，只是急问道：“杜大人，邸报上说高大人是什么时候卒的？”
“前天！”
“高大人前天卒的，但是契丹人前天就开始有所动作。邺城的消息我们也是昨天才收到的，契丹人怎么会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早？难道说高大人的死跟契丹人有极大的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猜测就能成立了。契丹的人在邺城设计谋害高大人，同时由幽州派出一支奇兵暗中南下，以迅雷之势抵达邺城，再跟谋害高大人的内奸里应外合……”杜延熙的身上顿时吓出一层冷汗，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古寿接着说道：“若契丹人抢占了邺城，拒城而守，就切断了我们与朝廷的联系。同时，我们冀州的马军骑兵却被契丹骑兵拖住，只要他们再派骑兵加以围剿，而镇州、赵州、深州、冀州的步军只能眼睁睁在城墙上看着。没有了骑兵的牵制，没有了朝廷的援军，到时候刘崇再倾国之兵东出太行，那我们成德军的四大重镇除了守到城破殉国就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走了。到时，契丹人进可过河直逼京城，退可依黄河而守。那么黄河北岸，大半个中原的万亩良田将变成契丹人牧马放羊的草原。”
杜延熙失声叫道：“这是什么人制定的计划，怎么会如此周密！”
古寿越想越是心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如此完美周详的计划，深谙骑兵袭敌击后，掩其不备，攻其懈怠的用兵要旨。
“杜大人，虽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如今二叔不在，大人您是唯一主事的人，您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杜延熙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扫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坚定地说道：“小古子，你说得对，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现在既然我们猜到了他们的计划，那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现在就书信几封，派人通知节度使何大人和赵州、深州的守军。再把详细情况上报朝廷，好派人早作提防。”
古寿连忙道：“我怕上报朝廷到时会来不及。晋王殿下不是在澶州驻守吗？大人您可以派人送信到澶州，请晋王坐镇邺城，也算是名正言顺。”
杜延熙点头道：“确实是好主意。小古子，你现在马上回营，召集所有的马军士卒。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希望能赶得上。”
“是！”
古寿拱手一礼，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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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时候状态极好，一蹴而就。如果大家能够对比着元和方镇图看的话，就能发现每个步骤都深谙行军之道。当然，历史上这次战斗没有这么大的规模，只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