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是金鳞国重将,他此次回京,乃受召回京,而非百姓所认为的凯旋归朝,所带的人手不多,只带了一小队侍卫沿途护他安全而已,也是为了安定民心。宋飞原本打算,途经凤城时,去拜访一下步府和城主府,不过经过萧浪一事,他自觉颜面尽失,威严扫地,已无心在凤城多作停留。
宋飞神色阴晴不定的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他所带的那一小队部下赶了过来,见他面色不好,遂担心的问:“将军,你没事吧?”
宋飞摇了摇头,神色缓了一缓,向步晨婉她们走去,温和道:“你们没事吧?”
步晨婉温婉的摇了摇头,柔声道:“多谢宋将军关心,我们没事!”
宋飞欣慰的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步晨曦,然后转身带着部下离去:“走,直接回京!”
宋飞一离开,人群渐渐稀散开去,只有少数的人还留在周围,望着步晨婉和步晨秋的姿色品头论足,但这些人的兴致并不长。凤城尽出美人,每一百年总能出几个名动天下的美人,见得多了,也便失去了好奇心!
望着那远去的英武身影,步晨婉的心儿也随那身影一道去了,久久不能自已。
步晨秋走到步晨婉身边,俏皮的调笑道:“婉姐姐,人都已走出凤城之外了,你还看呀?”
步晨婉回过神来瞪向步晨秋,恼羞成怒道:“好你个秋妹妹,敢取笑姐姐,看我不打你!”
步晨婉作势要打,冉三娘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两个莫闹了!”
步晨婉只得停手,娇声道:“看在师傅份上,这会子先饶了你,待回头回府再收拾你!”
步晨秋吐了吐舌头,讨巧地挽上冉三娘的手,搀扶上轿,步晨婉亦回到轿中,与步晨秋一左一右坐在冉三娘身侧!
步晨曦让备用的轿夫抬轿,然后一路直行出城!
出城途中,许是受离别伤情所触动,轿内寂静不语。
半个时辰后,城外西行十里,庆鳞江码头。
“落轿!”随着步晨曦一声柔婉的声音响起,步晨曦和巧铃掀开轿帘,步晨婉和步晨秋方挽着冉三娘下轿走向码头,道不尽的离别情。
是夜,风清清,夜幕漆黑如墨。
已经丑时二刻了,幽婉园依旧灯火通明,素来温婉,极重自律的步晨婉,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里屋纱窗大大敞开,步晨婉神情淡漠地立在窗前,遥遥注视着如墨的夜空出神!她以为,自从被双亲离弃,在义父请来女师灌输了那许多身为女子应该寻往的方向的之后,她这一生便只是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地活着,又因为活着而活着!可今日,她遇到了宋飞,她才知道,原来,她也会期盼上天赐予她一个知她、懂她、惜她的夫君...
步晨婉无声地叹息,多少不舍,多少悲伤和满满的不甘:良人啊!苍天既然要让她遇见一见倾心之人,为何又偏偏送她一个步府小姐的身份?
与此同时,与步晨婉一墙之隔的外屋偏屋,步晨曦房内,步晨曦躺在床塌上,亦是久久不能安眠!她无法忘记上午她即将被马蹄践踏之时,那道从天而降的邪魅男子!他是除大牛哥和步晨婉之外,第三个替她解围的人!步晨曦是多么的希望,大牛哥也能像今日的那人一般,在看她的时候,眸子里便只有她!
人或许应该学会知足常乐,小姐时常那么教导她,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自从她懂得男女之事以后,她便察觉出了大牛哥对小姐的情意!每当她和小姐站在大牛哥的面前,大牛哥即便是在与她说话,那眼里所出现的人影都只是小姐!只有在六年前,在还未入步府之前,那个寒冷的雪夜,那是大牛哥唯一一次,眼中只有她一人的时候!
都说情事最是伤人,只是伤她的情却来得如此之早,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越来越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每日一有空暇时候,她便寻着各种借口往柴园跑!而事实上,她的女红之所以会进步得如此之快,便是因为她那所有的借口中,诸多皆是去柴园替大牛哥缝补被柴木磨破的衣裳!亦或是,待小姐睡下以后,她担心大牛哥又受福管家欺负不予饭吃而饿坏了肚子,备上清粥小菜送去给大牛哥暖暖胃!
步晨婉终于肯躺回床塌上歇息,她不得不歇息!
只因为,她是步晨婉!
步晨曦房内,步晨曦反倒清醒得很!她干脆取下外袍穿上,然后轻手轻脚,尽量不使自己发出丝毫响声的走出幽婉园,迎着冰冷刺骨的夜风,缓步走向去往夕霜小筑的长廊小道!
此时,整个步府各庭园已生起蒙蒙迷雾,路过的道路两侧,花草树木正是起露的时辰,浓浓的湿意带着些清新爽朗,护送步晨曦一路来到夕霜小筑!但令步晨曦意想不到的是,夕霜小筑主屋的灯竟然还未熄灭,在那微弱的灯火摇曳中,一男一女两道清瘦的人影,随着摇曳的灯火一般飘摇如幻!
随后,步晨曦看到了守在主阁大门之外,半蹲在地单手托腮地打着瞌睡的莲儿!
步晨曦方才走得久了,便觉有些疲倦,但已走了那么长的路,不及目的地她又心有不甘!不想这一看,竟是惊吓得睡意全消!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只是,当步晨曦不信真地揉了无数次以后,那纱窗内的男女身影依旧清晰明露地相对而立,二小姐身影微微颤颤,看似激动不已!那清瘦男子倒平平稳稳。
步晨曦很快镇定下来,暗道:那男子到底是谁,竟能使二小姐不惜自毁清誉也要半夜相见?要过去看看吗?步晨曦不喜欢探人隐私,但她又想过去瞧瞧那人是谁,存了何种心思!尽管她与二小姐素无来往,却也不忍见二小姐受那男子迷惑,做出甚会令自己将来后悔的冲动之举!想到此处,步晨曦不由记起三阳真人曾替二小姐预言的命格:霜命十五,红颜薄命?将来?二小姐今年芳龄不过十四,即便是未来,又能有多久?据说当初二小姐性情大变,便是与此有关!记起这些,步晨曦似乎已能理解,二小姐这些年行事为何如此肆无忌惮了!倘若换成是自己,恐怕只会比二小姐性情变得更彻底罢?
纠结半晌,步晨曦终于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沿着院墙之下,渐渐临至内屋纱窗旁的蔷薇花丛旁边,将耳紧贴于墙壁,仔细聆听里屋的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