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罗绣坊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环肥燕瘦的姑娘都聚集于此,有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有成了家的妇人,也有丈夫去世带着孩子的寡妇。但似翎羽这般还未成婚便与人一同居住的却是绝无仅有。
起初私下里大家总会议论纷纷,猜测翎羽和冰夷的关系。为此,芸罗绣坊之内流传了数种版本。多数猜测两人是私奔而来,也有猜测翎羽思慕冰夷为此使尽恶招胁迫了他,更有甚者言之凿凿说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翎羽坐在窗下一针一线地绣着大红的喜袍,对于这些议论并不知情。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来询问翎羽。
翎羽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徐寡妇:“我和冰夷哥哥是逃难途中相识,他救过我一命。”
“这么说,你们还未成婚?”徐寡妇眼前一亮。
“是啊。”翎羽也方才想起成婚一事来。她和冰夷相识也不少时日了,却也没见冰夷提起谈婚论嫁的事。改日还是要旁敲侧击一番才好。
“也对,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如我帮你去说说媒?”徐寡妇笑着拍了拍翎羽的手。
“不用这么麻烦吧。”翎羽复又低头,不紧不慢地绣那龙凤喜袍。这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的嫁衣,而她何时才能穿上这身大红的嫁衣呢?
“不麻烦,不麻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清白姑娘家和他长期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吧。不若早些成婚,也好安定下来。”徐寡妇劝道。
翎羽想了想,话确实有理。而且,最近趴在他们家酒馆前的姑娘越来越多了,还有不少装着胆子丢各种瓜果帕子进去。冰夷都一一收了,晚上关上门便将水果切了给翎羽解渴。
“说的也是。那就劳烦徐大娘了。”翎羽温言道。徐寡妇面色一变,干笑着:“说什么呢,该叫姐姐才是。”翎羽瞧着徐寡妇面上的褶子,张了张口终究没能叫得出来。
依徐寡妇所言,媒人在场的时候姑娘该回避一下。于是这日翎羽照常去了绣坊。这一日心中都颇为忐忑,也不知冰夷会不会答应。越想心神越不宁,一不小心便扎了手。翎羽吃痛地咬着手指。
一旁胖丫凑了上来,满脸都写着‘八卦’两个字:“喂,你真让徐寡妇给你说媒去了?”
“你怎么知道?”翎羽略有些惊讶。
“诶哟,徐寡妇都传遍了。”胖丫憨笑起来,“咱们这芸罗绣坊指甲盖大小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呢。”胖丫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啊,那徐寡妇可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见到哪个男人都不放过。你家冰夷生的这么好看,可要小心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听了也七嘴八舌凑了上来,徐寡妇从十八岁到三十八岁的各色流言事迹被众人七嘴八舌一一道来。翎羽听一样面色便黑一分。她蓦地起身道,拨开人群向家中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翎羽一路小跑着,转过墙角的时候没留神撞到了一个人。她连连道了歉便要走。却听那人道:“是你?”翎羽回头去看,原来是那日救了她的那个世家公子。她脚下不停,匆匆挤出笑容挥了挥手。
终于跑回家中,翎羽推开院门,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她一步步走向冰夷的屋子,徐寡妇的浪笑一阵阵传来。翎羽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只见冰夷手中握着一张图正耐心地听徐寡妇说话。而徐寡妇的整个身子已经贴在了他身上,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更刺目的是,冰夷手中此刻握着的图竟是一张风月图!两人共赏**,还形容亲密谈笑风生!那下一步便是…便是…
冰夷和徐寡妇同时抬起头来,却见翎羽眼中闪着泪光。徐寡妇立刻露出被捉奸在床的神情,冰夷却只淡然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翎羽咬着唇,红了眼睛:“若不是怎么早又怎么会瞧见这样的事!大骗子!”说罢回身便跑。眼泪抑制不住地滴落下来。即便是那一日她被无数如狼似虎的士兵追赶,她都不曾留下一滴泪。她虽是女子,但爹娘常教育她要刚强,切莫轻易示弱。她向来有泪不轻弹,但那只是未到伤心处!
也不知跑了多久,翎羽跑累了,便蹲在墙角抱着膝盖埋头大哭。反正四下无人,不会看到她的软弱。臭神仙,坏神仙,骗子神仙!翎羽一边哭一边骂着。她还心心念念要缝制一件嫁衣然后嫁给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翎羽抬起头,什么叫人生何处不相逢,竟又是那个救过她的人。
“不用你管。”翎羽擦了擦泪,往一旁躲了躲。那人笑着蹲在她身旁,身后的两个随从立刻分散到巷子两头守着入口。“出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你呢。”
“你帮不了我。”翎羽摇头。
“你不愿意说也无妨,不过你这么哭下去怕是要吵到街坊四邻。不如寻处小酒馆大吃一顿,或许吃饱了心情便会好了呢。”那人提议道。
“好吧。”翎羽眼睛红红地,像只兔子,“上次你救我还没报答你呢,我请你吃一餐饭吧。”
“甚妙。”那人笑了起来,“我此生还未被女子请过客,你算头一个。”
两人一路走来互相询问了姓名,原来此人名为宋玉清,蜀中人士,家中做绸缎生意。
翎羽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壶酒。一口酒入喉,眼里又要落下来。这饭馆什么时候也卖起她家的烧刀子来了!宋玉清扣了扣桌子:“这便是你报恩的态度么?”
“你又不曾被喜欢的人背叛过,又怎知道这有多难受。”翎羽说着又欲落泪。
“你怎知我不曾。”
“你的心上人也背着你和别人好了?”
宋玉清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觉得可能么?我这么风流倜傥,女子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多了去了,怎会有人舍得背叛。”
翎羽瞪了他一眼:“你这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而且你定然从未对女子掏心掏肺过,否则也不会体会到伤心的滋味。”
宋玉清一怔:“这话倒是不假,我确实未曾尝过伤心的滋味。”他思索了片刻道,“不如这样,你来教我什么叫伤心。我为你提供一个栖身之所,直到你的心上人回心转意来寻你为止。”
“他真的会回心转意么?”
“放心吧。若真依你所言,他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你这样的小美人儿,男人怎么舍得放手。”宋玉清大笑起来。
这人言语轻薄无状,但却是个好人。翎羽想想自己也没落脚的地方,不如暂时答应他。至于教他伤心,这还不简单么。人都是会伤心的!
(某香:玉清哥哥还真是史上第一找抽~~翎羽妹妹要好好虐虐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