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烬盘膝坐在床榻上,阵阵香风传来。她手中握着虎符上下细细打量着。真不懂为什么这么一小块牌子就能调动三万禁军。
不过方君乐要这虎符做什么?谋反?苏小烬想象着方君乐龙袍加身阴险地笑着唤自己爱妃的模样,立时身子一颤。
正想着这恐怖的场景,门外有宫女禀报她七殿下来了。苏小烬随手将虎符丢到了床底下。
夏慕华大步走了进来,就见苏小烬还衣衫不整地坐在榻上,甚而连头发也不曾打理过。
“瞧你这模样,相思成疾了么?”夏慕华毫不避讳地坐在苏小烬的床边。
苏小烬仰面倒下:“是啊,好久没见表哥了。真是要了我这条小命啊。”
“这么说来,本殿下来的还真及时。”夏慕华扯起苏小烬,“今天父皇南苑行猎,苏太傅也会去。”
苏小烬立刻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拾掇自己。不一会儿就翻出一大堆衣服来,苦恼地蹲在一旁不知该选哪一件。
夏慕华击了击掌,两名宫女手捧着一件长裙而入。苏小烬看着那条熟悉的裙子不由得愣住了。
“雪纻凤仙裙!”那是顾青檐当初送她的礼物,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到!
“正是。”
“顾青檐曾送给我一件。听他说天下只此一件,你这件……”苏小烬犹疑地看向夏慕华。
七殿下嗤笑道:“无商不奸,顾二的话你也信。上次你穿着他的裙子招摇过市可为他大大做了宣传。如今古野富家小姐几乎人人都有这么一条裙子。前几天晚宴上,我瞧这齐刷刷的一片白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苏小烬哈哈大笑起来:“我早知道顾青檐一肚子坏水,没想到他竟这么坏!果真是无良奸商!”
夏慕华将裙子丢给她:“为了不抢八妹的风头,你就穿这件。”苏小烬接过裙子,转入屏风后换上了。
八公主最近倒是没怎么找她麻烦,但这尊神还是少惹为妙。夏慕华思虑得倒也周到。
她自屏风后转出,一身白衣宛如一朵玉兰不染纤尘。夏慕华点了点头:“啧啧,顾二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件衣服也只有你才衬得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小烬很是受用。
出了寝宫,夏慕华便坐上了轿撵。这皇宫之中有资格乘撵轿的人寥寥可数,便是太子也没这殊荣。夏慕华坐在轿撵上向苏小烬伸出手来。
苏小烬一愣,连连摆手:“我一五品女官要是被人瞧见乘轿撵,怕又要造出什么文章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管宫中人做文章来了。”夏慕华哑然失笑,“别扭扭捏捏了,上来吧,有什么事本皇子顶着呢。”
苏小烬本还想拒绝,忽然眼角余光瞧见方君乐正向这儿走来。她连忙握住夏慕华的手跳了上去,谁料情急之下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后倾去。
夏慕华手上轻轻一带,苏小烬便不由自主地扑进了他怀中。夏慕华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苏小烬的后脑勺:“冒冒失失的。”语气微嗔,竟像带了些宠溺。
苏小烬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投怀送抱的呢?风流无双的七殿下?”
“大胆,居然敢调戏本皇子。小心本皇子收了你做妾室!”
“切,小气。我要做就做正室。到时候独霸七王府!”
黑色的轿撵越行越远,轿上那袭白衣眉飞色舞。那是方君乐从未见过的模样,心中不觉微微刺痛。她把尖牙厉爪都留给了他,却为何对一个认识不多时的人就这样毫不防备?方君乐一拳砸在墙上,血顺着拳头留下。一旁的小宫女吓得惊叫起来——
时值春暖花开的季节,南苑的动物们也从冬眠中醒来。它们正欢快地出来觅食,却不知道一年的第一场杀戮已经到来。
景帝端然坐着,气色看起来不错。但其实他心头总是莫名燥热,若非苏景玉立在身边带来丝丝凉意,他早就耐不得久坐离去了。
夏冬白与夏峯岚皆换了一身劲装。夏峯岚正与八公主小声说着什么,面色也是阴晴不定。而夏冬白则抚着他的战马,低声絮语。
忽然远处一座轿撵由十人抬着款款而来。场中人看到轿撵上的两人皆是面色一变。那一袭紫衣衬着一袭白衣,恍若一对璧人。
夏慕华自轿撵上步下,苏小烬正要跟着下去。夏慕华却张开了手笑道:“来,本皇子接住你。”
“这点高度还难不倒我,看我施展轻功。”苏小烬提了口气便从轿撵上跳了下来,谁料脚下踩到一个石头立时崴了崴。夏慕华连忙扶住了她,压低了声音:“真不敢相信你还号称自己是个杀手。”
“这些都是意外!”苏小烬分辨了一句,目光便被景帝身边那抹黑色的身影牢牢吸住了。都言近乡情怯,苏小烬见到苏景玉反而紧张了起来。
他会不会像半城那帮人那样怀疑自己呢?苏小烬不敢多想这个问题。总之见了面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便好!
正想着,苏小烬目光微偏,蓦地一震。景帝身后立着一名七尺侍卫,眉眼如炬。那分明是半城七刀钟蓝旗!他什么时候混到景帝身边了?!
“发什么呆,走吧。一会儿看本皇子拔得头筹。”夏慕华跃跃欲试地看着场中央的两位兄长。
苏小烬呆呆地看着苏景玉,由着苏慕华拉到了场边。那道黑色的身影就在高处,离她百十步远的距离,却像永远都无法到达一般。她只能用目光追随他。
不多时,方君乐也赶了来,手上还缠了可笑的白布。他目不斜视地从苏小烬身边走过,大步走向场中。
场中还有不少高官子弟,他们乌衣劲装,挥洒着汗水。眼中满是建功立业的踌躇志满。他们在场中打闹着,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那样青春年少。以至于后来苏小烬见到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尸体的时候,都会回想起今日的画面……
时辰一到,鼓声便响起来。所有人翻身上马。鲜衣怒马的少年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方君乐却忽然转过了马头对景帝道:“皇上,今日狩猎若是赢了可有何奖励?”
“赏一百两黄金和朕的金马鞭。”
方君乐摇着头:“金银咱们自是不缺,我倒是有个提议。”
景帝不以为忤,饶有兴致地瞧着方君乐:“什么提议?”
“所谓英雄配美人。咱们今日比一场,谁若是赢了——”方君乐卖了个关子,忽然横鞭一指,“便可赢得苏姑娘香吻一枚,可好?”
一旁不明所以的少年们瞧见场边的美人纷纷起了哄。苏小烬震惊地瞧着方君乐,他当她是什么人!
“好!”景帝这个老糊涂竟唯恐天下不乱地答应了。苏小烬求救般看向苏景玉,却忽的不见了他的身影。
场中的夏冬白并未反对,而是策马而来,郑重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让旁人轻薄了你。”
苏小烬感动地哽咽着点了点头,心想,还是小白够正人君子!“本王一定会如你所愿拔得头筹,免你为难。”
苏小烬吃惊地张开嘴,百口莫辩。这些王宫贵胄都是如此不顾及别人的意愿!苏小烬恨恨地捏紧了拳头。心里恨不得将方君乐千刀万剐。
鼓点声起,场中马匹纷纷飞奔而出。马蹄声四起,尘土飞扬。
苏小烬忽然瞧见苏景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林中一闪而过,心念一动,她便悄悄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