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战见了熟人,心中十分高兴,公子两字也念得很重:“嘿,你是那谁,明月楼的詹公子?”
生死大劫后,詹公子也不掩饰了,直接用女儿家温柔悦耳的嗓音请求:“宁公子?真的是你吗?太好啦!我,啊,快看看小绿怎么样?从马车倒下,我再叫不醒她。”
“哦?”宁战收敛欣喜神情,忙去检查丫鬟情况。岂料弯腰一瞅,就看见小绿的身子底下,白雪黑了一片。
心猛沉,宁战捏着她肩膀翻过去,果然看到小绿后背衣裙浸染,鲜血汩汩溢出。
詹公子也看清楚了,当即失声叫道:“小绿!小绿!?宁公子,她没事吧!?”
“哎。”宁战摇摇头直起身,叹口气:“节哀顺变吧。”
“不!小绿怎么会死呢?小绿!”詹公子抽抽噎噎的趴在丫鬟尸体旁,难以自抑。一双美眸,顷刻间红肿,晶莹剔透的泪花儿不要钱的往下撒。
宁战同情的很,站她后面,拍拍她肩膀安慰:“哭吧,哭了就好。”
如今这景象,放眼望去,连绵数里的官道不都一样么。
山贼,该杀!
宁战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何谓盛世、何谓乱世。在这中央统治力不足,内有匪患外有敌寇的大兴朝,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它值得尊敬,却不值得信仰。承认它的缺陷,方能建设的更加美好。
不比上次去剿灭长岛匪,那是宁战主动攻击,心有准备。今夜被山贼袭击,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端端的夜里休息,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沿途这些商旅百姓,为了各自生计奔波,夜晚不能住宿房舍,就在野外勉强过夜。竟然也能命丧黄泉。
此时的宁战,从未有过的怀念起他那个世界。虽然他没有仆人女婢伺候,但同样也不会遭遇这般肆意的杀戮。
“詹公子?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你刚才不是说腿部受伤?快让我瞧瞧。”宁战劝阻不住,就转移她的注意力。
提及自身,詹公子情绪缓和些,眼泪汪汪的抬头,瞪住宁战:“还叫我公子!?”
“呵呵。那喊你什么?敢问小姐芳名?”宁战大咧咧的问,亦是难掩心中好奇。
“詹如玉。宁公子直呼如玉就可。”詹如玉回答:“我腿刚才被木头压了,有点使不上劲。”
“我扶你。”宁战毛遂自荐,不等她应许,就自作主张,搀着詹如玉纤细的柳腰,将她扶起。血污之中,一抹清淡芳香。
詹如玉娇靥泛红,幸好夜里看不清楚。她撑着走了两步路,发现腿根疼的厉害,只能靠在宁战结识的身上:“刚才我家的人都抵御山贼,不知道有几个能活下来。宁公子容我找找。”
宁战点头:“那是自然,我帮你喊。”
随即问过詹如玉,宁战照着人名,一个个吼出去。一直到龙鹏的骑兵重新出现在远处,也只寻到三个人。其他二十来人,估计都被杀了。
只因山贼来势汹汹,冲击起来不留活命。詹如玉能保全下来,也是侥幸躲在马车里,没来得及被杀害。假使宁战一伙人不行动,可能山贼稍稍搜寻下,她就身亡了。
但是,宁战也不认为己方谋定后动有错。要是一开始就愣头青,向山贼拼命进攻。一百人的奴隶团,既无胆量也没经验,绝对旋灭,纯粹送死。
关键还是龙鹏的骑兵团,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当日领地狩猎,宁战见了骑兵还以为是二弟胡闹,现在才明白,这小子是真想当大将军。
冷兵器时代,骑兵具有先天性的优势地位。强者必须掌控骑兵部队。
“怎么会这样?大家都因为保护我而牺牲了。”詹如玉涕泪涟涟,哭的不成样子。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感伤,娇娇弱弱的靠在宁战肩膀上,使劲的抹眼泪,无助至极。令宁战望而怜惜,恨不能替她哭泣。
三人中一个中年汉子劝道:“小姐,切莫悲伤。我等能为小姐尽忠,为詹家尽职,死得其所。”
另二人也开了口:“是啊,只要小姐没事。一切牺牲都值。”
宁战深吸口气,拍拍詹如玉后背,冲三人吩咐:“你们先把冲散的行李收拢下。完了就先跟着我们,起码到白虎府前,再不要出事了。”
“多谢公子。”中年人抱拳道谢,赶忙去查看行李。
“如玉,你受了伤。先回我马车上,让丫鬟们帮你看看。”宁战见她手一直放在大腿根,就体贴的劝说。
詹如玉面红耳赤,但更加感动莫名,低垂翘首,轻轻应声:“好,但凭宁公子安排。”
将詹如玉搀扶回马车,喊了玛利亚等人照料,宁战立刻去接龙鹏。
“二弟,你追过去有何收获?”宁战大声询问。
“不曾。”龙鹏跳下马,高声回答:“一路追过去,斩杀了十多人,剩下的都往山上跑。小弟马匹不便前行,就赶忙回来。大哥,今晚上杀的痛快。这一场,我一人发威,少说也杀了三十山贼。”
宁战笑笑,又道:“全赖你骑兵显威,大家才能活命。我已吩咐下去,仆役们帮助救治伤员。你看还要做什么?”
龙鹏一听,满不在乎的回答:“小弟可不管这些俗事。嗯,我这就带人整理山贼尸首,赶明儿去了县城好领赏钱。”
语罢,两人便分头指挥,仆役们有条不紊的展开工作。搜救的搜救,扫尸体的扫尸体。
忙活到黎明破晓,天色微亮,战果才算明了。
沿途商旅死伤一百五十余人,山贼毙命者近两百人,其中包括两名骑马的匪首。雪地上尽是嫣红的血液、断肢。一夜受冻,尸体硬邦邦的沾粘在一起。
至于商旅的财物,大半都是被火焰烧毁,劫掠的微乎其微。
哭了一夜的商旅,慢腾腾的开始进发。宁战看着仆役把山贼尸体装上空车,就回到自己的车厢。
詹如玉身穿白色锦袍,外面套着貂皮大衣,坐在车厢里娇美无比。
只能说,宁战的双眼,可以穿过衣服的束缚。若是搁在旁人,但就詹如玉的男装就受不了。可宁战饱受磨练,早就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詹如玉的本质,就是名倾国倾城俊俏无双的大家闺秀。
“宁公子。”詹如玉本来和玛利亚说着话,见他上车,含羞的问候。
“主人。”玛利亚忙挪位置,把里头的空间让出来。
马车乃是一匹马拉动,空间并不大,跟小三轮似地。三人坐着有些局促。
宁战关心的问道:“如玉,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詹如玉俏面微红,摇摇头,声音柔柔的:“不碍事,昨夜抹了药粉。玛利亚帮我揉着,已经好多了。”
玛利亚表功似地汇报:“主人,詹小姐腿被木头压过,肿了但没破。秋儿姐姐拿来药粉,我帮她抹上包好呢。”
“哦?”宁战欣慰的点头,又对詹如玉说:“我刚看你那三个手下,拉着车跟在我们后面。等在县城交了山贼,我们就要去白虎府。你去哪里?”
“真的吗?”詹如玉双眸惊喜的望着宁战:“欧罗巴太乱了,我打算回西域,要路过白虎府。”
“那干脆结伴而行吧。”宁战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提议:“去了白虎府以后,呆不上几天,我也要继续东行。就可以和如玉你作伴了。”
闻言詹如玉反而迟疑起来,不安的看着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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