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年关,天气反倒不似前段时间阴冷。是日,晴空万里,冬日的暖阳让人们平添些许欢愉,纷纷来到街市上购置年货。处处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一个黄衣女子一会儿尝尝这边的板栗,一会儿瞧瞧那头的千页糕,颇有兴致的穿梭在各个摊前。女子身后,一个身着宝蓝锦衣的男子紧紧相随。
男子相貌平平,却贵在气质卓然,面上一直挂着暖暖的微笑,目光不时追随着女子,眼里如清风拂过密云,疏疏浅浅映出几缕和煦的曙光。
这二人正是易容后的明心和暮文。
其实,与其说是明心陪暮文逛逛,倒不如说明心一人在逛,暮文充当她的随从。路上,明心很有胃口的只去瞧各种小吃摊子,而且大多都会喜滋滋的上前买一份,刚开始她还会询问暮文要不要一起吃,但每次都被他微皱眉头淡淡拒绝。后来,明心也不强求,干脆忽视某人的存在,自己吃的津津有味。
直到肚子鼓鼓,明心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府,忽而想到了暮文今日出来是要置办什么东西,回头问道:“暮文暮文,你不是要买什么吗?买完我们就回去吧。”
暮文偏头状似思索,片刻后漫不经心道:“嗯,打算给你买件东西。”
明心冲暮文狠狠皱了皱鼻子,切,不就是想送她礼物吗!昨天却说的好似他要买什么一样。害的她一早费劲口舌要他带她出来,他竟还一脸妥协的模样。
骗子!坏人!
暮文不由分说暗暗拉起明心的手,带她走了几步,才问道:“话说,你除了吃的,再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了?”
“好像没有了。”明心看着二人宽大的衣袖相接,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这样啊,那我们回去吧。”暮文拉着明心准备原路返回。
“啊……有的有的,那边就有。”大好机会岂能放过,明心很是顺手指了指对面的一个玉器阁。
这家玉器阁店面普普通通,可大到玉器摆件小到耳环手镯还真是应有尽有。
暮文和明心方一踏入,只见一干练的小娘子迎了上来。
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飞速的扫了一眼两人,先冲暮文问道:“公子是给这位姑娘挑选首饰吗?”
暮文看向明心,明心摇摇头:“先看看再说。”
小娘子心下了然,看二人衣着考究,便引明心观赏一些较为稀有的物什。
“就这个吧。”一块色彩明丽绝对能以假乱真的肉石,引起明心的注意,爱不释手的捧着看过来瞧过去,就差没咬一口。
“你若喜欢以后再送你。”暮文突然出声否决。
明心想了想,送这个也确实有点怪,将肉石放下,复又瞅瞅别的。一对玉雕的童子惟妙惟肖,憨态可掬,玉质也通透润滑。甚得明心喜欢,指着木盒:“那就这对了。”
“你要这个,不嫌太早?”暮文微笑着轻轻盖上了盒盖,推至一旁。
一旁的小娘子噗嗤笑了出来,在明心耳朵旁低声说了几句,明心大窘,讪讪的再瞧别的。
“这个呢?”一盘玉葡萄总该不会有错了吧。
“成色不好。你看看这个喜欢吗?”暮文手里拿着一块羊脂玉佩,花纹别致,看起来价格不菲。
明心摇摇头,她喜欢摆件,回屋就能看得到。
“这个总该可以了吧?”一尊玉鹤,生趣盎然,玉质上乘。应该没话说了吧。
“不合适。这个如何?”暮文仍旧否决,径自挑了一个锁型挂坠询问明心。
明心摇摇头,又挑了几件,暮文仍旧各种托词拒绝。
“算了,不买了!”明心终是忍无可忍,绕开暮文气冲冲的径直离去。
其实暮文选的东西,要说起来,她也不是不喜欢。可明明是他让她去选,她看上的,他统统否决,是个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装模作样让她看?还是说,他实在受不了她的品味?
穿过人群,明心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半个时辰,从城中走到了城郊,都未见暮文跟来,明心更为生气。又一想,或许他只是暗中跟着,明心闪身藏了起来,等了良久还是未曾看到蓝色的身影。
望着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心情变得越来越差,明心嘟囔着粉唇,狠狠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忽然传来一阵特别的香气,明心无意间随香而行,不想却来到了上次吃元宵的食肆。
明心此时根本没心情再吃什么了,而且刚刚扫了整条街,也没有地方塞的下去。望了一眼那个食肆正欲离开。
“哎呦,这位姑娘,今日元宵有新馅儿,进来尝尝吧?”老板娘年过中旬,笑起来却风韵犹存,突然出声叫住了明心。
明心将将开口拒绝,却见老板娘冲她飞了一个神秘的眼神,有点别的意味。明心迟疑了片刻踏进店里。
“什么新馅儿?”明心方一落座就随意问道。
“姑娘可想先看看,再尝呢?”老板娘笑颜如花。
怕不是看馅儿吧,这老板娘似乎认识她一样。明心点点头。
果然,老板娘将她引到后院一间屋内,只道了句姑娘稍等,便退了出去。
明心正在猜测老板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有几分眼熟,明心一时却想不起来。
来人上来就行跪礼:“皇后娘娘安,小的茂才。”
“喂,那个……茂才,你先起来说话。”明心一惊,原来这食肆竟是尉迟澄开的。
“皇后娘娘,小的原在祥云楼当差。”茂才毕恭毕敬站了起来,看出了明心的困惑,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明心这才忆起茂才不就是祥云楼里那个呆愣的小二吗,果然人不可貌相:“刚刚的香气,是你所为?”
“是的。暗首大人回京后,传书给小的,让小的尽快联系到皇后娘娘,谁知皇后娘娘园子住的人武艺甚高,小的根本没机会进去,今日看皇后娘娘出府,才只好将您引到此处。皇后娘娘恕罪。”茂才低头说出原委。
“你也是迫不得已,不必计较了。鬼魅他让你带什么话?”明心心里突然有点惴惴。
茂才道:“暗首大人说,皇上已经应允皇后娘娘的三月之期。两个月后皇后娘娘返京,将暗首大人置于您桌上的短香燃着,届时大人自会安排妥当。”
桌子上,有短香?她昨日在沁风园搬自己的物件时,并没有发现。难道是暮文拿走了?
暮文让人守着她的园子,就是说,他已经发现鬼魅找过她。他让她和云泉住,显然是不希望她和尉迟澄的人接触。看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问她,原来,他仍旧防备着她。
明心顿了半晌方道:“那根香我不小心丢了,重新给我一根吧。”
“皇后娘娘稍等。”茂才返身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拿了一根短香递给明心。
明心将短香放进荷包:“以后要寻我,在陈府附近用今日的香,我自会明白。”
“是。另外,皇后娘娘,暗首大人传信,皇上尚有一句话,吩咐小的带到。”茂才接着说道。
明心双眸稍稍一弯,多了几分笑意,点点头:“说吧。”
“皇上有言,暮文公子接近皇后娘娘,一直是为了拿到金羽令,请皇后娘娘务必小心。”
“金羽令?”明心大震。眼皮狠狠的跳了跳,双手不自觉的慢慢攥在了一起。
茂才低头道:“小的只知道和皇后娘娘的金羽鸟有关,其余小的就不甚清楚了。”
“知道了。”
明心不再多言,僵硬的走出了食肆。
当她开始学习御鹤后,那些年再就没有见过暮文。
三年前在京城。
他们京郊相遇,他好心的带她回城,没有道破他的身份。
忆尘居,他们重逢,他对着白雪抚琴,引她聊了很多关于白雪的事情。
再后来他曾询问过养鹤的事情,且日日喂两只神鸟美食,尝试获得白雪的欢心。
逃出京城后,他很体贴的将白雪安顿好,没有任何闪失。
这三年,白雪一直都在忆尘居,他却并不理会,只因她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白雪听她的,她听他的,他又有何惧?
所以,他对她,只是因为金羽令吗?
所以,一切的一切皆是虚情假意吗?
所以,那眼中的情愫,言语的宠溺,笑里的温柔,深吻的纯粹……统统都是算计吗?
只因,他已经开始着手拿取令牌了?
明心如游魂一般在路上飘晃着,她心中的凄凉难以言述,却又不太愿意相信暮文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情意。理智和情感的较量,让她更加如炙火烤,百般折磨。
原来,这么久了,她,都不曾真正的看清楚暮文。
猛然,一股大力将她拽到路边,她才心有余悸的看到一匹快马擦身而过。
明心稍稍惊喜的转身一看,却陷入了深深的失望。
白色的长袍上朵朵艳丽形态各异的大花,大冬天手里仍攒着一把折扇,比绝色美女还妖孽几分的容貌,虽然那一刻脸上少了平日的嬉笑,可这人除了桓逸又能是谁呢。
“小心心,你这是遭雷劈了吗?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太想小爷我了呢~?”妖孽果然是妖孽,瞬间就恢复了本色。
“你才遭雷劈呢!”还好明心收住了后面那句,说王爷全家遭雷劈,她还没那么胆肥。
“哦……小心心原来真的是想我了呦~,一定是怨小爷我没去提亲啊?”桓逸搂着明心就向王府方向走去:“正巧,今日老头子在家斗鸟闲的慌,走走走,预热预热。丑媳妇总归要见见公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