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发泄完情绪,仍觉的又委屈又生气,索性转过头不再理睬暮文。
暮文沉默的一会儿,突然起身似要离开。
明心心下更是说不出的气闷,恨恨的扭头一看,暮文一脸含笑的静静的望着她,黑瞳里闪现着动人的,情意?
骗子!明心微微眯了眯眼睛,小嘴一撅,又一次撇头。
暮文再次坐到床边,只不过这次换了位置,面向明心,柔声道:“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可好?”
“不好!”明心不为所动,一句话就想让她原谅,想得倒美!
“哦……原来你是在生气我没有继续骗你?”心领神会的语气。
“你!”明心愤愤回头,双目瞪的要多圆有多圆,释放着各种怒火。可看到对面,定定看着她,笑的很是温柔的暮文,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控诉。
接着,暮文的双眸慢慢变的如水般清澈,一抹抹的情意正是那粼粼的波光,完全不似往日一般深不可测,烟云似雾。非常非常自然的拉起了明心的双手,将两个小手交叠藏在他的双手内,好似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千遍万遍。
目不转睛的看着明心的眼睛,暮文一字一句道:“那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手心透来淡淡的温暖,眼神里传递着脉脉的情意,耳边回荡着柔柔的承诺,明心只觉得这一刻如在梦中。傻傻的望着暮文,她又一次着了魔一般移不开眼。他的眼睛是她见过最美的眼睛,清眉好看,鼻子也好看,薄唇更好看……如此的秀美绝伦,却不会让人觉得像桓逸那样有点雌雄莫辩。
不对不对,她不是应该生气吗?明心连忙抽出双手,狐疑道:“什么都答应?”
“当然。”暮文干脆的点点头。
“那好,以后不许再骗我。”
“不骗你。”偶尔瞒一瞒,不算骗。
“以后不许罚我抄书。”
“好。”不抄书可以考虑考虑别的方式。
“不许不让我出府。”
“可以。”有人看着,怕什么。
“不许不让我跟着你。”
“没问题。”这么强的战力,不用才傻。
“不许再逼我喝药。”
“成。”会让你喜欢喝的。
这么爽快?明心转了转眼珠,撇撇嘴:“今后,不许你穿白衣。”
“你说穿什么就穿什么。”这有何难,暮文还以为明心有什么鬼点子,竟是这个,暗暗松了一口气。
明心满眼诧异,她就是随口一说,他还真答应了。其实,她平日里每每看到暮文和桓蜜穿一样的白衣的时候,总觉得异常刺眼。虽然她记得,自她认识暮文那会儿,他就已经开始一年四季的白衣,但她还就是看不得暮文和桓蜜同色衣服站在一起的样子。
明心思忖片刻,挑了挑眉毛:“那你明天开始穿蓝色的衣服,嗯……我就勉为其难,不生气了。”
暮文点点头,冲屋外喊道:“止水。”
“公子。”不一会,止水推门而入。
“听到姑娘交代没有,去购置几套蓝衣,”话到一半,暮文又转头认真的问明心:“其他颜色的需要吗?”
明心一愣,接着灿烂一笑:“既然你让我说了算,那么以后你穿哪件都是我来做主,是不是?”
“自然如此。”暮文欣然同意。
“止水,每样色都挑几件。”明心大乐,嘿嘿,蜜蜜,看你如何跟得上你文哥哥的步伐。
暮文复又拉起明心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这次内伤不轻,要多休息。”
明心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感受着他手掌的柔滑和手指常年握剑留下的细茧,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暮文这种完全不喜与人碰触的个性,竟然会主动的抱着她,温柔的喂她喝药,自然而然的同她掌掌相印,乐意让她躺在他的床上……
平日里对她说一不二,很少妥协的人,刚刚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她每一个要求,甚至包括她无理取闹的要求。
一定是,因为她为救他受伤,所以他终于被深深感动。不想她这误打误撞,总算让他接受了她。明心暗自得出一个结论,原来暮文竟吃苦肉计!懊悔啊懊悔,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累了么?要不躺下休息?”暮文看明心一直发呆,木木的低头瞅着他的手,便轻声问道。
“我在想一个问题,我到底该叫你什么?”明心心中的疑惑还是一团一团的。
“暮文。”
“果然不是溪哥哥呢。”明心眸中稍有些许暗淡,压下心中的情绪,付以淡然一笑:“年晨溪,其实是,念,陈,曦?”
“是,没错,世上根本没有年晨溪。”暮文紧了紧手里的柔荑,郑重其事道:“我本名陈轩珏,暮文为表字。前些年购回陈府之时,就开始一直用表字。”
明心不是真的傻,暮文这三年做的事情,包括她住在的陈府,明心早有所悟,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的将自己封在她所以为的世界。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他的姓氏,明心竟不知道该欢喜他的坦诚还是该悲哀他们之间的仇恨。
“所以,在山洞时,你曾说我爹是你的仇人……”凌家能位列三公,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在北朝尉迟家族打下南朝陈曦时,立下汗马功劳!凌家,于暮文,是灭国之仇,是诛族之恨。
暮文眉毛几不可查的微微一颦,很快舒展开,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双手轻拉将明心纳入在怀中,轻抚着她的柔发:“上一代的事情,我还要记得做什么。那日是想骗你去寻探月,放心,我答应你,绝不会找凌公报仇。”
他抱着她说,他会放下他们间的仇恨!
明心觉得这一刻,幸福得不太真实,动情的伸手回抱着暮文,小脸蹭着暮文的衣襟,尽情的享受着此时的甜蜜,生怕这一刻转瞬即逝……
许久后,明心突然退开些许,双眸盈盈的望着暮文:“京城的才是昀哥哥?”
一个人易容再精湛,可气质和风度,包括眼睛都是很难完全一致的,所以明心知道了京城遇到的年晨溪根本不是暮文。
“是潜阳,哦,就是苏昀。”暮文微笑解释,摩挲着明心的小手,似乎怎么也不够。
从小认识的溪哥哥现在想来,都是高深莫测的,只是彼时她还太小,看不懂他眼里的敷衍。京城的年晨曦却如那和煦的阳光直暖人心,原来却是苏昀。
“所以,昀哥哥也是为了复国,才一步步走上朝堂,想方设法拿到兵权?可为何要扮作你的样貌?韵华楼又是怎么回事?”明心思路逐渐清晰。
暮文微微点点头,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不错。确实为了兵权。之前由于身体原因赶不上科考,只有苏昀方能代我取得功名,近而获得入朝为官的机会。本来上次入京便想各自归位。后来意**到尉迟澄,才知道他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已经对我起疑,一旦暴露就满盘皆输,只有烧毁韵华楼,让尉迟澄认为我决心撤出京城。不管他怀疑什么至少能放松一些警备。”
暮文略过了他和尉迟澄之间的交易,略过了思楚的计划,略过了京城其他的行动……他突然有些莫名的自我嫌弃,不敢让明心看清他一切。
提到尉迟澄,明心猛然想起和他约定的三月之期,尉迟澄能答应她吗,听她的解释吗?放任她不回去吗?
从来没有奢望过暮文会有一天接受她,此时暮文的转变较她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所以她显得更加患得患失,她怕,美好的事情总会稍纵即逝……
暮文看明心脸上阴晴不定,莫名升出有一丝惶恐,小心翼翼问道:“明心,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
“没有没有……”明心甜甜笑着:“呵呵,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我只是……有点困了。”
暮文心下一松,有种说不出的感动直上心头,第一次觉得明心说喜欢你,是世上最好听的一句话。他强装着镇定挪开明心身后的枕头,将明心安置睡好,拉着她的手温柔笑道:“睡吧,我看着你。”
明心摇摇头:“你在旁边我睡不着,快去看看止水衣服买回来没有。”
暮文无奈一笑,宠溺的捏了捏明心的脸蛋,将明心的手放进被衾里,深深望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清隽的白色背影,明心眼圈渐渐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暮文,待到她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之时,她已经情根深种。
若说因为他那绝世容貌,可明心对稍稍胜过暮文容貌的桓逸也不曾有过片刻动心,而且她见到的大多都是易容后相貌平平的暮文。
若说因为他是桓逸桓蜜常常提起,才冠江南的暮文公子,明心反而不会有一丝兴致。
若说因为他气度不凡,明心有时更喜欢听尉迟澄的冷嘲热讽,而不是暮文那般对谁都一样的温语相向,笑脸相迎。
若不是今日他的坦诚,她恐怕永远也猜不透那柔美从容的笑颜下藏着何种的情绪,何种的谋略,何种的胸怀……
从溪哥哥到白衣人,到暮文,再到陈轩珏,他的身份太多,可明心觉得他无论是谁,都有着一个完美的面具,从不曾摘下,也不允许有任何破裂。直到她中掌的那一刻,她才看到了他最最真实的情感,可那一刻太短太短,短的她都不太敢确定,他对她的情意。
无论如何,今日,她第一次感到暮文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可是,若尉迟澄不听她的解释,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和暮文是不是真的只有三个月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