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李氏和杨二郎早早起来开始扫房。杨二郎拿了扫把清扫完院子后,对正在擦拭桌椅的李氏说道:“这天越发冷了,约摸着过两天得下雪。我去借个梯子来,把屋顶上茅草扎牢固,免得到时被积雪给压垮了。”
李氏也忧心这茅草扎得屋顶不稳妥,对杨二郎说道:“不急,这会儿天还早,等吃过早饭再去,咱们赶在晌午前弄好就行,下午好祭灶。”说着看屋内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洗了手去灶房做早饭。
因堂屋、西偏房同灶房的茅草屋顶都要修葺一遍,杨二郎忙得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李氏、沐雪给他打下手,有说有笑地忙中作乐。
待都收拾好了,杨二郎去给人还梯子,李氏开始准备祭灶用的东西。沐曦和龙凤胎午睡醒了,沐雪带着他们在炕上玩。
灶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头上贴了张灶王画像。李氏生火烧水,等水开了把一块两斤左右的猪肉整块丢进去煮,又放了些盐巴、桂皮、八角等调料进去。
不一会儿,猪肉香味便飘了出来。沐曦进来使劲用小鼻子嗅了嗅,叹道:“好香啊!”李氏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你这个小馋猫。”沐曦只傻乎乎地乐。
李氏把猪肉捞了出来,切了一小片喂给了沐曦说道:“曦儿帮娘尝尝,看味道好不好。”沐曦细嚼着直点头说:“好吃!娘亲煮出来的真好吃!”尽管留恋齿间的肉香,家里也很久没吃过肉了,沐曦还是懂事地没再问李氏要,姐姐说过这是拿来祭灶王用的。
李氏把猪肉盛在一碟盘里,并往上面插了两根筷子。杨二郎把炕桌搬出来摆在院子中央做供桌,上面还放了一个小香炉,还有一小盘洁白的灶糖,李氏把猪肉放在灶糖旁边,虔诚地焚香插在香炉里。
李氏染了香纸,杨二郎领着沐雪和沐曦拜了三拜,祭灶便结束了。李氏把盛肉的盘子和香炉供到了灶房里灶王像前,然后把灶糖切了几块,分给沐曦姐妹俩还有杨二郎。杨二郎说都给孩子们吧,李氏道:“这是供过灶王的,你多少尝下。”杨二郎拈了一小块儿,其实灶糖很黏牙,只能在嘴里用口水慢慢地融化。
沐曦漱着灶糖,仰着小脸儿问李氏道:“娘亲,为啥要祭灶啊?”
李氏正把锅里的肉汤盛到瓦罐里,放到外面冻着,留待以后烧菜做汤用,听言说道:“到年底这一天啊,每一家的灶王都要上天去,给玉帝汇报这家人一年来的善事功德,领取来年一家人的福气。咱们祭拜了灶王,让灶王好多领些福气回来,保佑咱们家明年顺顺利利的。”
沐曦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这是好事,没再多问回屋找姐姐玩去了。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杨二郎和李氏躺在床上算着家里的进出账。
“这些日子忙活下来,除去花用掉置办年货的,还有七百钱。姨母家去前又给咱们留了一贯钱,如今手里头略宽松了,我心里才觉稍安。”李氏管着家里的银钱,与二郎说道,“明年寒光要参加童生试,用钱的地方多,我想着姨母给的一贯钱先给他急用。咱家孩子还小,吃穿都在家里,我俩平日多做些活计,便也能攒起来,不会亏待了孩子们,你说呢?”
“寒光考秀才是大事儿,可马虎不来,你拿主意就好。再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咱们手脚又勤快,我还有的是力气,总能挣出来。我看你近日来又瘦弱了,往后挣钱的事你别忧心,有我呢!”杨二郎体贴地说道。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杀小鸡...”这过年习俗,农家孩子都会唱,清平村里家家也都忙着炸豆腐干、蒸馒头、贴春联,年味儿越来越浓。
虽然拮据,杨二郎与李氏仍是尽心尽力地置办了些许年货。晃眼到了三十这天,李氏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让家里人漱洗一新好过年。沐雪领着沐曦洗了发又洗了脚,天不大好,俩人擦干了头发便躲回了烧热的炕上捂着,龙凤胎还在熟睡。
李氏催着杨二郎洗了,自己也洗过,不待发干,两人便忙活着做饺子馅儿。猪肉少,李氏让杨二郎洗了四五根大白萝卜,切成一条条细片放到大锅里加水煮。小半个时辰后,李氏用笊篱把萝卜丝捞到了四方的蒸馍布上。杨二郎使劲儿挤出萝卜里面多余的水分,再用刀剁碎了和肉馅儿掺到一起,如此萝卜接近于肉馅儿的松软口感。最后,李氏拌上各味调料,饺子馅儿便成了。
而沐曦最高兴的便是喝一碗放了白糖的萝卜水,边喝边想着,明明很好喝啊,姐姐怎说味道怪不愿喝,娘亲说喝这萝卜水对身体好呢!
收拾好灶下,李氏又开始揉面准备包饺子。等饺子下锅,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开始放了鞭炮。
龙凤胎醒了,咿咿呀呀了两声,吃了奶后乖巧地躺着,并不十分闹人。李氏把小桌子摆在炕上,四人围坐着吃饺子。
“今晚上兴早饭,咱家也不算晚。”杨二郎边把大盘子里的饺子分拨到沐雪和沐曦的小碗里边说道,“还是你们娘亲做的饺子好看又好吃。”
沐雪和沐曦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喜滋滋地吃着饺子。李氏把分盛了醋、蒜和辣椒油的蘸料碟子放到桌上,听言嗔笑道:“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饭后待一切收拾停当,因着要守岁李氏点起了一盏小油灯,并给了沐雪和沐曦一人一个铜板,作压岁钱,两个小女孩欣喜地收在了衣兜里。
天黑无其他消遣,杨二郎和李氏闲话家常,沐雪和沐曦翻花绳玩,最后耐不住瞌睡睡着了。挨到过了子时,杨二郎说天冷,让李氏陪着孩子们睡在西屋,他回堂屋睡去了。
寅时初刻,杨二郎便起了,到灶房铲了一铁锹灶底灰丢到院外,寓意辞旧迎新,从今天起家里不宜动刀剪、往外丢东西。
李氏起来简单洗漱了赶到灶房料理早饭,杨二郎帮着烧火。饺子下锅,李氏让杨二郎看着,她去了西屋,沐雪已帮着沐曦在穿新衣裳。
等饺子煮好,杨二郎在院子里放了一小挂鞭炮,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早饭。杨二郎帮衬着李氏收拾好了灶间,便带着沐雪和沐曦去老院儿拜年。
大节下,杨婆子没再对二郎一家做无谓指责,只是瓜果之类还是多数进了大丫、二牛和秋娃的口袋,沐羲羡慕地看着二牛他们,仍只是安静地依偎着沐雪。
老杨头和三个儿子闲话了些农事,便都无话了。又与杨婆子说了几句,杨二郎带着沐雪、沐羲去村里其他老人家里拜年。初一就在这走街串巷的拜年中结束了。
初二一早醒来,沐雪帮沐羲穿衣裳。似是感知到今天要去探姥姥,龙凤胎也早早醒了。简单吃了早饭,李氏抱了沐风,杨二郎抱了沐雨,提着装了年礼的篮子,沐雪就携着沐羲,一家人出门去。
天空飘起了小雪,好在不大,路也不甚远,半个时辰便到了高家。沐雪和沐羲欢快地跑进屋,李氏看到土泥墙围砌的院子打扫得十分干净,心道娘亲还是这么爱干净。
李寒光和高氏迎了出来,李寒光接了篮子,高氏爱怜地接抱过沐风,“路上冷不冷?今日下雪,我还寻思着让寒光跑一趟,让你们今儿个别来了,没成想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冻着娃娃们可怎么好?”
“娘心疼外孙,就不疼您闺女了?我一年可就盼着初二走娘家“李氏娇俏的一面也在娘家人面前显露出了,又看了杨二郎怀里抱着的沐雨,”孩子们包得严实,不碍的。沐雨这会儿正精神呢,沐风肯定也没睡,兄妹俩总是同时睡同时醒。”
高氏看沐风,果然小被子里抱着的沐风正睁眼瞅着她,好不惹人爱。
一行进了屋,沐雪、沐羲正和一形容清瘦的老者说笑,正是李氏的父亲李秀才。看到李氏和杨二郎进来,老者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李氏让杨二郎把孩子给李寒光抱了,口称爹爹,拉着杨二郎一起磕头拜年,高氏欲拦着,“地上凉,不讲这些虚礼。”可看李老爷子仍端坐着,也不再说了。
待杨二郎和李氏行过礼,李秀才才道:“大过年的,之前分家的事就不计较了。我高家的闺女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可一不可再,杨二郎你可记着了。”
“爹,”李氏想为自己相公分说几句,杨二郎拉住她说:“岳丈也是为咱们好,我省得的。岳丈放心,既分家出来了,我以后定不会再让婉柔和孩子们跟着我吃苦。”
李秀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到襁褓里的娃娃这才真正地喜笑颜开:“这是龙凤胎吧,来,给姥爷抱抱。”接了沐风来抱,又看了李寒光抱着的沐雨,喜得不得了。沐曦也活泼了许多,大家伙儿一处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