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郎去到小河塘那边,看到破败的屋子黯然了一会,便点了晒干的艾草来熏屋子。这小河塘离杨家小院只隔了一个小山坡,已然出了村子。这三间泥坯屋原是老杨家一个堂叔的,老两口膝下无子,病逝后这几间屋子就归了老杨头。屋里面家具物件儿早年间都搬走了,只余堂屋、偏房加一个灶房孤零零的摆在那里,院子里枯草丛生,茅草做的屋顶愈发显得破败萧条。
天冷土地硬,枯草拔不动,杨二郎拿镰刀把院子里的枯草割了堆成了草堆放在灶房边,草根也拿火折子小心地点了一遍,地面黑乎乎的倒也显出了一个小院子来。杨二郎里里外外略微整饬了一遍,剩下的待东西搬来后再慢慢添置。
李氏也在整理孩子们的衣物,说是整理其实也没啥东西可整理。孩子们每季也只两套换洗的衣裳,打了几个布包便收好了。其他棉被之类晚上还得用,不急着收拾。大嫂赵氏过来看了,见没啥可帮忙的就回去了。
而隔壁高大娘在家听到王氏的大声嚷嚷忧心不已,不知出了啥事。将忍着过了一个时辰,听着没啥动静了她才过来老杨家。“大娘来了啊,”院子里赵氏热情地招呼着。高大娘也乐呵呵地应着,“没啥事儿,过来看看小曦儿。”
进了二房,看到几个布包高大娘愣了下,急忙询问李氏。听了前因后果,高大娘叹了口气,还是劝慰着李氏:“你们家这样还是分出去过的好,自在,不用再受这些窝囊气!”李氏仍有些担忧说:“分出去固然好,可今次不是彻底分家,单我们分出去,不知缘由的不定怎么想我们,我怕村里人不待见二郎。”
“孩子们大了分家很常见,上个月村东头杨石头家不也分了家,杨石头两口子还是跟着小儿子过活,对他家大儿子大儿媳村里人不也没说啥,村子就这么大,谁家有个啥事多少都清楚,你啊没啥好担心。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婆婆那心眼真是偏到几里地外了,这眼见要过冬了还让你们明天就搬过去。唉,这可有得你忙,明天我过来帮着你们搬一搬。”
“不碍的,我们东西少,归拢归拢没多少物事,搬起来也轻松,一趟尽够了。再则明天或许还有其他事情要说,我婆婆的性子您也知道,就不麻烦大娘了。”李氏感激地婉谢了高大娘。
两人说了会子话,看时辰不早了,高大娘回去烧晚饭。李氏看屋内实在没啥好收拾的,又听到杨婆子在喊人烧晚饭,匆匆去了灶房。赵氏也过来搭把手,而王氏破天荒地自己主动来了灶房,说是帮赵氏择菜,可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菜叶子,对赵氏和李氏说道:“大嫂,二哥二嫂他们明儿个搬出去后东边的屋子就空了出来,你们说说做啥用好?”李氏专注地和面,晚上要做饼子吃,没吭声。王氏就往赵氏身边凑了凑,“大嫂你说说看,有啥想法不?”
“我没啥想法,看爹娘咋说吧。”赵氏也没接她的话,王氏讨了个没趣,扔下菜出了灶房。赵氏想跟李氏说些啥,可以前本就不是很熟稔,这一下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灶房里很安静,两人一起把晚饭做得了。
晚饭后仍是李氏做这些洗洗涮涮的活儿,沐雪在旁边帮着,清理好了灶房才去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饭后,杨二郎把牛车套好了。这头牛上了年纪,杨二郎不敢太过使他,原想好的一趟搬完最终分了两趟,先把大床及一些棉被拉了过去,李氏跟着去了。天气好,日头很足,李氏让二郎先把床放在院子里晒一晒,她进去屋子清扫一遍。
杨二郎又回老院儿拉剩余的桌子、柜子及一些零星物件儿,老杨头让他把他自己使过的锄头、镰刀拿回去,说犁头和耙子以后还一起用。不去看杨婆子的脸色,杨二郎接了老杨头分给他的碗筷瓢盆装上了牛车,招呼了沐雪和沐曦一起回去,对老杨头说等东西理好了再来接沐风和沐雨。
看到新家比自家原来住的屋子要破旧,沐曦难过得像是要哭了,而沐雪只觉着舒畅,这是自己一房的家呢!“别看这屋子破,可地儿大,曦儿还能和姐姐住一间屋,等我和你们娘收拾好了就能住。”杨二郎逗着沐曦,又对沐雪说“雪儿你带着妹妹玩,我先把东西卸下来。”
李氏在屋子里把能清扫的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看起来清爽了许多。堂屋坐北朝南很敞亮,一堵泥墙隔开了内室,比老院里用布帘子遮挡便宜。挨着堂屋的偏房小一些,可也很是通透,灶房也合适,李氏很满意。
就着河塘里的清水,李氏把碗筷瓢盆擦洗了一遍,还有灶上那口大锅,统统摆放在院子里晾晒。杨二郎把屋子周围的枯草又拔了拔,堆放在了灶房旁边的香椿树那里。沐雪带着沐曦在槐树底下编草辫子玩儿。李氏在屋后看到了一颗榆树,心想着明年就有槐花和榆钱儿吃了。
杨二郎把床摆去了内室,本想着把沐雪和沐曦的床铺也放到内室,沐雪说自己长大了可以带着妹妹住偏房。沐曦想到杨二郎之前的话也欢呼着说要跟姐姐住一间屋。杨二郎不放心,李氏却说:“雪儿也大了,就让他们住一间吧。”于是,两姐妹雀跃着去布置自己的屋子了。
东西本来就少,堂屋放了张桌子和两把大椅子,外加两个小木凳,显得异常简洁。“明天我再做几个凳子,不然人来串门儿都没法坐呢,还有院子里的篱笆也得围上。”杨二郎对李氏说着,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等日头光弱了些,李氏也铺好了床褥,环顾了下屋子,总算有了家的样子。她把锅碗瓢盆都收进了灶房。灶房内虽空空如也,但以前在墙上掏出来的空格子正好用来摆放碗筷,杨二郎把枯草也抱了进来可以升火用。看到杨二郎搬进来的四袋麦子,李氏生平第一次对杨婆子有了怨怼,这点粮食不知能不能挨到明年夏收时节,孩子们会不会饿着?
“这些磨成面粉该有两袋子,孩子们也吃不了多少。若实在不够到时再想办法,总不会让孩子们挨饿。”杨二郎乐观地宽慰李氏,“这边还有半袋子面还有一些油盐酱醋啥的,爹给塞过来的。差不多了你收拾晚饭吧,我去把沐风和沐雨抱回来。”说完去老院了。
李氏去偏房看到沐雪和沐曦还在理床铺,且不用她帮手,好笑地看了会儿俩人忙活便去灶房烧晚饭。正愁着只有面不知做啥好,高大娘拿了两个鸡蛋、一颗大白菜还有一大把晒干的苋菜来了。李氏不好意思地推拒着,高大娘佯装生气地说:“你跟我还客气个啥,杨婆子能跟你们粮食就不错了,这菜肯定没那么好给你,就这一次你拿着,你跟二郎没关系,娃娃们得吃吧,你平日里没少帮我忙,这几颗菜算啥,拿着!”高大娘把东西塞给李氏就回去了。
李氏心里很感动,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还高大娘这个人情。看到白菜,李氏有了主意,晚上做面条吃。活好面,拿刀切出了细细地面条,切出一半白菜清炒了盛出,带面条煮好把炒好的白菜放进去便好了,虽简单,可经过李氏的烹调闻起来特香,沐雪沐曦都被引了过来。恰好杨二郎把沐风沐雨接了回来,一家子开始吃晚饭。
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晚饭吃得有滋有味,温馨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