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瑜微微笑了笑,秀姑识得字,却不会读诗,这首诗写的是苦闷,是无望,而自己祖父的遗作,写的却是充满希望和不羁的,两者差的太远。这人的遭遇再差,也不会比当年的祖父差吧?
一旁的烈儿很是艳羡,早知道秀姑是个识字的,果然是这般,如果自己也识得字就好了,也能够和小姐一起说诗文了,现在这样子,两个人好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一般。
许瑜接过诗,又拿出笔墨,准备开始思索在下面添点什么好。
秀姑急忙劝道:“小姐,您的字和诗作可不能留下啊!”
若是一个女儿家的闺阁之作和笔迹流传在外了,运气好且不说,运气不好,被人拿了做文章,对名声是极为有碍的。
许瑜一边写一边道:“你放心罢,我自有办法。”
秀姑伸着头一看,许瑜正是用与那上面的一样的字迹写着一首诗。
秀姑道:“小姐的这首诗和老太爷的也很像!”
许瑜没有答话,一口气将诗写完,两相对比之下,满意地点点头。从小便抄书,学着模仿爹爹和哥哥们的字迹,到现在,却是模仿笔迹信手拈来,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许瑜将纸放回原处,道:“收拾一下,咱们将剩下的碑拓完,就该回去了。”
秀姑和烈儿领命安排人行事,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亭子。
夕阳西斜之时,许瑜的乌青小轿从另一侧大门离开了锦绣园,而这时,园子里冲进来一个身影,直奔亭子而去。
青袍男子在亭子中寻了一会儿,终于在自己随手藏诗的地方找到了那张纸,男子兴奋地将纸展开,首先是一愣,紧接着是皱眉思索,明明记得自己是只写了一首诗,怎么变成两首了?可是这字迹明明就是自己的啊!
男子思索良久,未得其缘法,只得寻了园子里的人来,问了自己走之后有什么人来过这亭子。
许瑜回到客栈,便去给谢氏请安。
看到许瑜回来了,谢氏也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今天玩得怎么样?”
许瑜顺势靠在谢氏的身边道:“玩得很好!那个园子很漂亮,可见那修园子的状元郎也是花了心思的。还有那些碑文,还有些是前代的名家之作!”
谢氏见许瑜高兴,道:“你高兴就好!明天在屋子里好生歇着,后天又要到船上去了。”
许瑜点点头,和谢氏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情来。
晚上回了屋子,趁着烈儿不在,秀姑跟许瑜道:“小姐,烈儿是不是还需要好生管教一番?”
许瑜停下手里的事情,道:“你指的是?”
秀姑马上在地上跪下,道:“小姐请听奴婢一言,今日烈儿为了能够让您出门,是做足了功夫,可是烈儿年幼,易受人骗,若是……若是有人将主意打到小姐头上,这可如何是好?所以奴婢向小姐请罪。”
许瑜急忙将秀姑扶起来,道:“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别说今天我没有怪烈儿,就算是真的恼了她,也不会怪你啊!我知道你是怕烈儿那喜欢打听消息的性子和爱玩爱热闹的性子拖累了我,但是你想想,烈儿的这些特点,是不是可以换个法子用呢?”
秀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许瑜坐下,道:“我身边有一个细心妥帖的你,如果来个烈儿也是行事稳重的,你觉得,这对咱们来说,一定是一件好事吗?”
秀姑想了想,轻轻地摇摇头,直觉如此,却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许瑜道:“咱们这次进京,便要靠着一块鲤鱼双珏玉佩来找那笔财宝,可是这事儿得秘密进行。京里的那个人不是人精?若是我身边真的跟个铁桶一般严严实实的,就真的要起疑心了,咱们行事反而不方便,而且,你想,若是烈儿能够将这个能力带到文昌侯府,那咱们是不是能够更快的熟悉那边的情况?”
秀姑听完眼睛一亮,道:“小姐想的真周到!”
许瑜笑了笑,道:“倒不是我想的周到,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以后你教着烈儿把嘴巴闭紧一些,少说多听,就算是说,也要说些无关紧要的。我看她是个愿意学的,你若是多花点心思,她将来也能够成为我得用的人。”
秀姑顿时笑眯眯道:“小姐放心便是!奴婢一定好好调教烈儿。”
等到烈儿再次进门的时候,便看到秀姑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态度要亲和多了,不是说以前的态度不好,而是有一种说不清的转变。
许瑜第二天果然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里将拓好的碑文整理好,这些东西不仅是自己喜欢的,大哥肯定也喜欢,所以一定要细心地收藏好。
第四日,船老大再去打探的时候,水道果然通了,于是一行人收拾好行装,重新上路。
谢氏跟江嬷嬷抱怨道:“这样的太平年还有水匪,也不知道那里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怕上报朝廷。”
江嬷嬷虽然是对内宅之事了解,外面的事情却知道的不多,只能附和着抱怨了几句。
虽然歇了这么久,可是那些个身子弱地,还是不习惯,许瑜照旧安排了人煮了药汤,给所有人喝了。
烈儿每日唧唧喳喳地,将外面听到的事儿回来说给许瑜听。
“小姐,您这药方哪儿来的?连行船的船夫们都说好,船老大媳妇儿还跟我讨要了几碗汤药去了。”烈儿脸上喜滋滋的,小姐能干,她脸上也有光。
秀姑在一旁插话道:“还能是怎么得来的?咱们小姐爱看书,自然是从那书上看来的。”
许瑜听了笑了笑,没说话,船老大媳妇儿倒是个热心的,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爱占小便宜,这次恐怕不是药方好,而是想省了几枚药丸吧。
烈儿顿时佩服不已,道:“没想到这书这么厉害,奴婢以前只听说有人读书读成酸秀才的,一出口就是什么者什么也的,奴婢听了都头晕。”
秀姑笑呵呵道:“你莫让大少爷听着了,不然又要说你这个小丫头,没见识了!”
说到大哥,许瑜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和想念来,也不知道爹爹和兄弟们在家过得好不好。
船破浪而行,水流哗啦啦地,风吹着帘子轻轻摇晃。
船老大在船头跟出来透气儿的谢氏道:“夫人,今儿风大,若是一直这样吹着,那两日耽搁的时间也能赶得回来!”
风当然不可能一直这么吹,说不定下半晌就变了向,这个谢氏也是知道的。
谢氏道:“咱们不急,稳稳当当的就行了。”
船老大急忙应了是。
许瑜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串珠儿的活儿,烈儿在一旁看着,很是惊奇。
只见许瑜手三下两下一翻,就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烈儿惊呼道:“好漂亮!”
许瑜道:“喜欢就给你玩罢。”
烈儿有些不敢拿,低声道:“小姐不是要给侯府的小姐做礼的么?奴婢怎么能拿?”
小姐和奴婢戴的头花自然是要不一样的,不然就是跌了身价了,烈儿当然不敢要这珠花儿。
许瑜无所谓道:“你高兴就拿去吧!左右不过一个小玩意儿,再做别的就是了。”
烈儿便将那珠花拿在手里,左右仔细瞧着,脸上的表情甚是欣喜,显然是爱极了这个小物件。
不知道为什么,许瑜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慌,却不知道这样的心慌从何而来。
看着外面的景色呼出了一口气,许瑜吩咐道:“秀姑,今晚门窗都要闭紧了,你和烈儿都在外间睡罢!”
秀姑虽然不知道许瑜为何这样吩咐,但仍照着许瑜的吩咐去做了。
晚上,许瑜仍旧是听着水声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响动,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而过。
许瑜飞快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喊道:“秀姑!秀姑!”
秀姑披着衣服进来了,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烈儿。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秀姑拿着衣服给许瑜披上道。
烈儿也清醒了一些,急忙去给许瑜倒水。
许瑜摇摇头道:“我不要喝水,秀姑,你去外面看看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秀姑点点头道:“小姐先好生歇着,奴婢马上回来。烈儿,好生照看着小姐。”
烈儿急忙点头应了。
外面的脚步声不断,还有人的低语。
不一会儿,秀姑匆匆地回来了,身上的衣服已经穿齐整了,连头发都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秀姑道:“小姐,是船夫看见前面有船着火了,还有人喊救命,所以在想法子哩!”
烈儿看了看秀姑,又看了看许瑜,一副惶惶然的模样。
许瑜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现在总算是来了,问秀姑道:“船夫们在说什么?”
秀姑字斟句酌道:“船夫们说,前面肯定是遭了难了,咱们这里也要熄了灯火,不能让那边的人发现了,不然,咱们可能也会被殃及。”
许瑜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是不是遇上水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