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凡见她如此冷淡,心中虽然不悦,但也不过多计较。心中想道:你先前打我,对我不好,那就算了。但我现在不顾生死来救你,你就算不领情也不该依然这么对我。算了,反正我来救你,也不是对你又些许情意,不过是为了报你父亲的恩德,等救了你这次,我们就分道扬镳,再也不见面了,还管你那么多干嘛。以后若是再见,你如深陷险境,大不了我再救你一次。
想到此处,便在地洞中静静站着,等着赵离慢慢地收拾东西。她身受重伤,行走已是十分勉强,又慢慢地将地洞中阵图、书册、法器一样样地收拢就更是艰难。几次三番萎顿地靠在桌子上,不能支撑,还咳出几口血来。
穆凡心中生怜,想要上前帮她,但他身形稍动,就被赵离冷冷地盯了过来,叫他不敢再动,只好站在原地,一个人看着,不上去帮忙。
这地洞之中,显然是许多珍贵的东西,只是不知有何用处。但见赵离一样样井然有序的拿起放进一个乾坤袋里,生怕稍稍弄错了次序,再加上她身受重伤,便收拾的十分缓慢,直过了两个时辰,才将洞中的东西全都收进了乾坤袋里。
其实若是要胡乱收入乾坤袋里,满洞的东西只要随意一挥,便能收完,哪里用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赵离最后看了一眼空空的地洞,父亲忙碌的身影宛在眼前,他十数年来都是在这样的地洞之中苦心研究,倍受煎熬。正当壮年,却把一头青丝熬出了许多白发。可现在眼看便要大功告成之日,却被正道中人残害,他心中会有怎样的痛苦和不甘呢?赵离越想心中越是悲伤愤怒,眼泪不自禁掉了出来,狠狠地叹了口气,转身从楼梯走了上去。
她自顾自地走,一点也没招呼穆凡。穆凡见她走了,只好自己跟着。他叫白梓涵先来到楼梯之前,正要叫她上去。却忽然想到,若是白梓涵先上去,万一被孙聪等人一起攻来,赵离已再不能动武,那么白梓涵自然要被他们救走。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一定要与白梓涵一起上去,才可以叫他们不敢乱动。
于是叫白梓涵先走上楼梯,然后紧跟着她一起走了上去。只是这楼梯十分狭小,且紧挨地洞,空间不足。穆凡只好对白梓涵说了一声告罪,紧贴着她,同她一起走上了楼梯。
等上来之后,才看见赵离已走出了屋外,而孙聪等人怕白梓涵有失,也不敢贸然闯入屋子,只是围在屋外,将门口围着。
穆凡同白梓涵一起出来,几人立刻紧张的看了过来,只见穆凡一手倒提着剑,一手抓着白梓涵的手臂,众人都不敢上前。
他二人来到赵离身前,赵离问穆凡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这一句话让穆凡好生为难,他一生从未出过远门,现在哪里能想到该去什么地方。但大敌当前,哪里容得他犹豫不决,当下大胆决断,对赵离说:“跟我来。”
说完就抓着白梓涵起身向前,赵离随着他慢慢走在他身后。来到孙聪等人身前时,他们只得让开。孙聪说:“放下我师妹,让你们两个人走。”
赵离说:“不行,你们留在这里,自封经脉,不等我们走远了不可以动。”
孙聪听了急着大声说道:“哼,你们不要太得寸进尺。今日若敢伤我师妹分毫,就叫你们出不了这山谷。”
他话刚说完,就只听风声呼啸,赵离已经一剑横在了白梓涵脖子前面。孙聪三人吓得背后一阵发凉,大喝道:“你敢。”
赵离冷冷地说:“还不快自封经脉。”
孙聪大声说:“我们若自封了经脉,岂不是任你宰割?”
赵离说:“那你们就先看着她死吧。”说完一剑横削,就要将白梓涵刺死。孙聪等人哪里能救得了她,只见长剑眼看便要刺入白梓涵的脖子之时,孙聪赶忙叫道:“好,我答应你。”
他话音刚出,赵离便将长剑停住。孙聪恨恨地看着她,将手中长剑抛入地下,然后伸手在自己胸口之上狠戳数下,顿时痛苦地坐倒在地。鲁明、周鹏二人看了,也只好同样施为,将自己经脉封住。
赵离向穆凡使了一个颜色,叫他过去查看。穆凡只得上前,伸手按在几人身上,将灵力渡入他们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果然灵力处处受阻,才向赵离说:“他们的确动不了了。”修炼之人若是将经脉闭塞,那么不仅灵力不能运转,身体行动也自然受阻。
打斗之时,若是能将对手经脉封住,自然可以轻松制胜,但是这些都不过是小把戏。真正的高手只需要随意一指,便可用灵力结成封印,将对手阻困在内。
赵离见几人不能动弹,又叫穆凡将白梓涵经脉封印,然后才一起走了。赵离起初还走的十分稳健,但走出一里之后,便脚步蹒跚,神情痛苦。穆凡有意上去相扶,被她一把推开。又走到谷口之时,赵离忽然吐一口血,跪倒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穆凡赶忙上去将她抱住,扶到谷口一边的大石旁边靠着休息。此时衬着雪光,只见赵离脸上毫无血色,她失血过多,已经晕迷过去。穆凡检查她身上伤口,只见她右手手臂之上有一道剑痕,鲜血正在流淌。穆凡赶忙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来,为她包裹,使劲一系,赵离立刻吃痛醒来。
她看见穆凡正在自己身旁照顾着自己,忽然怒哼一声,有气无力的使劲向他说道:“你起开,不用你管我。你走。”说着一把推开穆凡,挣扎着想要站起。
赵离此刻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推动穆凡。只见她慢慢地翻身,扶着山石站起,艰难的向前走去。
穆凡跪在原地,看着眼前走在雪地之中的女子。此刻雪光遍野,暮色殷红,山谷四野之间,北风呼啸。赵离盈盈的身体,好像比风里的雪花更脆弱,只要一吹便要飘散到天边一般。穆凡看着她如此孤单无助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觉得她十分的可怜。
赶忙站起身来,跑到赵离身边,伸手扶着她背后。赵离仿佛之力破碎的身体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在穆凡身上,嘶声地喊着:“你走,谁要你来帮我?”
穆凡被她一推,顿时大怒,身体里也忽然冒出一股力量,将赵离紧紧抓着对她大吼:“住嘴。”可等他仔细看时,才发现赵离早已泪流满面,原来她方才转身之时,便已经哭泣起来。穆凡的心里立时软了。
他仔细思想,才更明白赵离心中的痛苦。她眼见着父亲被人抓走,却无能为力。现在又独生在世,孤苦无依,性情变得冷漠乖戾,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痛苦太沉重,生世太叫人可怜?
穆凡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再不计较从前瓜葛,低声地对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会帮你。”
他语气中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让赵离默然心动,使她觉得在世上忽然有了依靠一般,仿佛她不再孤独一人,她对穆凡说:“你真的会帮我吗?”
穆凡说:“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我们先去养好伤,然后……然后我带你去找你的母亲,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赵离说:“不,我不要去找她,她从我出生时就离开我们父女,就算她还活着,在我心里她也早已死了,你若真心帮我,只需帮我一件事。”
穆凡说:“什么事你说。”
赵离说:“我要你帮我报仇。”
穆凡听了一惊,他虽然十分同情赵离,知道她心中万分痛苦。但若要为她父亲报仇,便需要与正道为敌,且参与围攻他父亲的正道中人,牵涉了正道几乎所有的门派与家族。若真的要为她报仇,掀起的岂知是一场血雨腥风,简直是正道中的一场浩劫。这样的实力,他哪里有?这样的仇又要如何报?
他只能对赵离说:“对不起,这一件事我帮不了你。”
赵离却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一件事很难。那我希望你能帮我另一件事。人死之后,灵魂便会到冥界。我父亲生前穷尽毕生心血,都是想要打开冥界的大门,好找到自己死去的兄弟。我现在不仅想帮我父亲完成他的心愿,也希望自己能到冥界之中,找到他……我刚才在地洞中收起的,便是打开冥界大门的阵法,只要依循上面的方法,便可以打开冥界。”
穆凡听到此处,心中更是吃惊,他从前接触的都是些凡人,对这样的仙界秘辛,哪里能知道。一生中从未想过,人死之后,还可在冥界之中重见。当下对赵离说:“好,我帮你。”
赵离听了高兴起来,对穆凡说:“真的?”她因为情绪激动,牵扯得伤口剧痛,当下又痛苦起来。
穆凡郑重地说:“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后悔。”
赵离说:“好,那我们走吧,他们一会儿便会将经脉冲开了,我们快走。”
穆凡答应一声,扶着赵离,快步往千叶镇走去。他心中只当自己帮她的只是一个小忙,但又哪里能猜到,赵离打开冥界的大门,才正是要为她的父亲复仇?他未经世事,当然猜不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儿,即使身受重伤,也还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