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灌木丛能给荞麦遮荫吧?淳于梓墨心想,若是把灌木丛整了,换成大豆之类的作物,岂不是更好?只是瞧那漫山的荞麦,想是开荒工程比较大,村民承受不起。说来说去,无外乎是钱的事,若能一次性拿个几十缗出来,把荒山开了,再建个育苗半开式屋子,那就能让这小山村一劳永逸的挣钱。
钱钱钱,果然人类要生存,第一项就是钱。或者,趁着小歌神的名号越传越玄乎,再去长安城唱个曲?只要有了监护人,李义府之流,应该是打不到她的主意了。可因为上次的事,她心理已经有了阴影,不由赶忙否定了这一想法。她有心想帮着老淳于夫妇改善生活,可村子里的人,多少年都是这样过的,不到万不得已,卖艺的事,她是不会轻易再去做的。只能再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乍然爆富,只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面饼大娘叹息道:“瞧见那幢屋子没,那就是我那不成器儿子的。”又听胡灵儿赞了句:“好漂亮!”
淳于梓墨收了心,也顺着面饼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幢木土结构的房子,独自耸立在半山腰间,青瓦白墙,飞扬的檐角。房子不大,因是双层结构,显得比村子里的房子更加华丽而醒目。篱笆院子,竟满绕着开得嫣红的月季或者是玫瑰,鲜艳夺目。
古代版别墅!?淳于梓墨问道:“娘,大哥只以种田为生,怎么房子建得这么好?”
“张氏拿了些嫁妆出来,加上你大哥勤快,力气大,农忙后每天伐木的钱和打野味钱都足够我们一般农户吃上半月了。”老淳于无奈道:“从张氏进门,你大哥所挣的钱便全数交了张氏。这本无可厚非,可他们吃的喝的不予一厘也就算了,张氏还把我们地里收的,甚至你娘卖圆子、面饼挣的钱全数收了过去。我们一直忍着,想着不过是少喝的酒的事。没想到,张氏不久后就提出分家。我们那一年的劳作钱,就全数用来盖了这屋子。”
面饼大娘也是沉着声道:“当初不肯让大郎娶她,是因为她的名声不太好听。可她进门后,倒是很节省,我只以为这娘子成婚后改了性了,钱也放心地交给她。想不到啊,她千方百计地软磨硬施,竟把我们压箱底的钱都给掏空了。你祖母留的首饰,我这些年存的银子,一厘不剩……”
“可恨!”胡灵儿骂了声,想想又觉得她没权利插嘴,便悻悻地住了口,鼓着脸,用脚踢着路旁的野草出气。
大郎到底什么心思?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被欺负?俗话说,过五十而算长寿。老淳于夫妇一个四十多,一个五十多,在这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都算是长寿了。他是独子,是老淳于夫妇的心头肉,怎么能用两老的棺材本盖房子!?实在是可恨!可依先前他对老淳于夫妇的态度,和对自己的态度,又分明是个极孝义的人……
唉,这大郎真是让人费解。淳于梓墨心中愤恨,改天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同他谈谈。
“好在,我们家二娘子再过几个月便要成婚,又找回了三娘子,只等为三娘子找个可托付终生的人,我们这辈子就全无遗憾了。”面饼大娘小声说道,话里带着几许欣慰。
嫁人!?这话题怎么突然就扯到自己头上来了。淳于梓墨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不安,她怕,怕那史书上所记载的“犯妇淳于氏”就是自己。“娘,有我在,我定会让你们过得好的。”淳于梓墨淡然道,“至于可托付终生的人,这事可急不得,我才十岁。”
“十岁不小了,可以着手去寻个好人家了。”老淳于正色道:“这事,急不得,我们慢慢找便是。只是,我们私心留你在身边多几年,你尽可以慢慢挑的。”
胡灵儿捂着嘴偷乐,许四却是撇着嘴道:“梓墨妹妹虽然是极丑的一个小人儿,可她心思活络,又有主见,怕是一般人她要看不上了。哈,不知道能不能嫁得出去。”
“我很丑!真的很丑!”淳于梓墨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开心起来。史书上的那个淳于,据说是长安城里的排得上号的大美人……
这孩子,不会是被刺激了吧?哪有女孩听到别人说她丑,会这么激动的?是了,定是刺激大发了!面饼大娘上前一步,用力敲了下许四的脑袋:“尽瞎说,三娘子哪里丑了!?”说完,又小声道:“我家三娘子可要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的。”
许四吓了一跳,摸了半天脑袋,才指着不远处稻田里,一个棕色的身影说:“女孩子,应该要像她那样,才算是美的。”
半青半黄的谷浪中,一个身形肥胖、虎背熊腰的女孩,正吃力地弯着腰,用田刨挖开小水沟,把上面一畦田里的水给扒了下来。那女孩,穿着灰黑的棕色,裤脚挽到膝盖上,露出白花花、肥胖得藕一样的小腿,在清晨的阳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隔着两丘田,都还能听到那女孩“呼哧呼哧”的大力喘息声。
营养过剩了,这女孩!淳于梓墨心道,到底是许四的眼光有问题,还是大唐时的审美有问题?像胡灵儿这种圆嘟嘟的小女孩,胖得恰到好处,才是健康的美啊!
“哦,四哥儿喜欢荷花那样的女孩。”老淳于突然插了句口。
老淳于的声音不是很大,那个叫荷花的胖女孩显然听到了一点点动静。她回过头来,小眼睛眨巴着:“大伯伯,你吃过了饭了没有?”
“吃过了,你吃过了没有?”老淳于笑着。
荷花也笑着:“我还没吃呢?你们去磨坊啊?”
老淳于也笑着:“是啊,去磨坊。你给稻田放水呢?”
荷花再笑:“是啊,我给稻田放水呢。你后面的三个,就是三娘子和新认的干儿子、女儿?”
……
原来,不只是现代人有明知故问的毛病,大唐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淳于梓墨几人听这寒暄,只觉得脑袋发晕,而许四却是傻愣着,呆呆地看着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