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夫人提起的这个话头儿,却也正是骆老夫人犹豫不决的根源所在,这位小将军自幼丧父,三年后母亲又改嫁他人。一十四岁南征北战,浴血沙场。好不容易平安无事,却偏偏婚姻事上诸多不顺,怎么瞧都觉着蹊跷。骆老夫人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见婆母动容,林氏忙接着说道,“这左右耽搁了许多年,依着媳妇粗粗算来,恐怕这位小将军少说也有二十出头了。年岁上大了咱们阿荞太多。门第也太过悬殊,显而易见的咱们是高攀了人家。况又是小将军的母亲宁和长公主托大嫂子做的这个大媒,保不齐人家那位顾老夫人压根就不许长公主插手小将军的婚姻事呢。”
这话说得骆老夫人的身子猛地一震。“啊呀!这个却是我疏忽了!好媳妇,这却是要写信好生问明你大嫂。”
林氏夫人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媳妇也是瞎心思、乱猜疑的。这位小将军自然是好的,不过从来婚姻事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顾府这头亲事放到咱们这样儿的人家来瞧,倒是真不如娴大姐姐府里的世子爷,一十七岁,大着阿荞不足三岁的年纪,却是正正好。门第虽也比咱们家高,却是姑做婆,府里头的人倒是也能和颜悦色些。”
说了这么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还有一层隐忧,是林氏夫人无法宣之于口的。
她这一辈子就是吃了夫君同那冯氏曾定过亲的亏。如今她的心头爱女又遇上了这么一个人,虽然尚未定亲,不过终究是相看过了。又听大嫂信上说那尚书府被抄家之时离着定亲的日子也不过仅半月之期,若是小将军与尚书千金早有了情意,使个法子将她买进门来做妾却也不难,如此一来,她的阿荞难不成又要委委屈屈过一辈子么?
婆媳两个反复计议不定。骆老夫人索性传了午膳来。“你也莫要回观澜院了,在我这儿凑合一口。阿荞的婚姻事儿不能再耽搁了。正月初九她的及笄礼毕,若是七皇子的人先登了门,那才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一顿午膳婆媳俩都味同嚼蜡一般,撤了膳食,又换了两道茶,骆老夫人唤白杏进来,“去将你们三姑娘请了来。就说有要事同她商量。”
白杏领命去了。林氏惊讶地盯着婆母,“婆母大人,这,哪里有闺阁女儿自己选夫婿的呀!这若是传扬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咱们骆府没有规矩。”
“不叫阿荞自己个儿来,是你能帮她选一个好人家儿啊?还是我能帮她选一个好人家儿?你呀!玉珂,你就是太教条了些,做什么一个妇道人家那么刻板?你父亲把你教得好,这个我晓得,可你在这宅门儿里头活了二十余载,变通变通,没人能戳你的脊梁骨。”
这话既然已说出来,骆老夫人索性坐直了身子,瞧着这个二儿媳妇。“你这些年也只在心里头怪怨我跟善甫错待了你,可你,你镇日的规矩礼数不离口,板着一张脸,凡事都恨不得拿着个戒尺去丈量一番。你说说,咱们这是一家子骨肉,是过日子呢,不是上朝堂去做官。用得着那么方正谨慎么?”
也不待媳妇答话儿,骆老夫人又拿起大儿媳的那封信瞧了瞧,“这顾小将军若论自身当真是个好的。一十四岁就投到了军中,一十八岁建了奇功,一十九岁班师还朝,封辅国大将军,袭辅国公的爵位。不过就如你方才说的,你大嫂是受了他娘亲宁和长公主所托,这位长公主当年改嫁他人,顾府老夫人丧了长子,长媳又撇下孩子改了嫁,怕这些年心里都有根刺啊。”
搁下了信摇头叹息不止,“我那阿荞,降生之日彩霞映照,满庭红光。半岁能言,两岁赋诗,原本瞧着恐怕是过于敏慧,有早夭之嫌,却平安顺遂,一日竟比一日出落得好。难得的是这孩子自打过了十岁,平日里总不言不语地,心里头却极是明白的,也有决断,不输给个好男儿,怎么偏就这婚姻事上,眼瞧着都是好人家儿,细看起来,各自有各自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