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有四五十平的面积,中间铺设着大大的白色地毯,四周是浅黄色布幔,上面绘着大朵大朵色彩艳丽的花瓣。右边布幔下跪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女子,缓缓的乐声便是从她指尖流出,纤纤细指下古筝静躺,流转往返间音符曼妙。
夙昕一见,抿嘴笑了:“果然是你选中的画舫,内部装潢里,随处可见花……奏乐的美人也是花呢。”
几人在对面的矮榻上坐下。对面的女子便张口轻声合唱起来。
熙熙攘攘闹市中,迎面行来痴路女;
笑我痴呆笑我花,不收财银把路答。
只唱了两句,夙昕便听出了丝端疑。这是她和花衣裳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昏昏黄黄灯光映,全无形象美食尝;
柔柔朦朦月光照,盈盈浅笑繁星赏。
这是试婚第二日她与花衣裳的第二次见面……
害汝名声将苍茫,身携美娇把笑扬;
遥遥相望暖堂跪,心儿惶惶托人忙。
夙昕一惊:前两句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那日花衣裳带了两位美貌娘子,后两句是怎么回事……猛地一下明白过来,是那日惠阳公主刁难,章子鸢来帮忙……那件事也是他?
深夜独身孑然立,泪水满溢视线胧;
春宵一夜非千金,汝非新娘吾非郎。
她心中一痛,仿似感受到了那夜花衣裳的悲凉和感伤。那一夜,是她的试婚之限。为试婚而洞房,确实不值千金,自己也不是新娘。原来,他都看在了眼里。她和苏禀易在房内筹划,他独自在外面站了一夜吗……春宵一夜非千金,汝非新娘吾非郎。
莫名的,一颗泪水滑落。不知是因他,还是为自己。
前几句苏禀易还没听出来,后面几句便觉得有些蹊跷。他从未听过这个曲儿,今日是第一次,后来见夙昕的神色变化……心里着实不痛快。孟君将夙昕带来就是为了这个?两簇秀眉紧紧皱起,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过了一瞬,他却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曲子第一次听,真是新鲜,曲子不错!这词儿可添得不怎么样!”
苏禀易一打岔,那弹奏女子便停了下来,仿似松了口气般,又弹起了别的。
花衣裳原本安稳坐着,正听得入神,却见停了下来,撇嘴对着弹琴女子笑道:“既然弹唱了,便该唱完,这样半途而废,赏钱可就没了哟!”
夙昕挪了挪身子,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爷,不如开始第二个节目吧。”那女子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吐出几个字便继续弹奏起来。
不一会儿,便有四个蒙面舞娘从两侧缓缓挪了进来。纱衣飞舞,足莲生花。音乐舒缓,动作轻盈。恰好安抚了夙昕稍乱的心神。
夙昕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起来,几人虽然舞技精湛,可身上的服装却不大合体,或是衣裙紧紧裹在身上的,或是衣裙肥大身材不显的……画舫中的布置无不精致,会在舞娘的舞裳上竟出现这样的纰漏?
她看了苏禀易一眼,他虽依然坐着,身上却绷得很直,夙昕看到他的小腿已经紧紧扣在了木板上。
孟君好像也察觉出不对来。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他准备的第二个步骤根本不是舞娘,而是一份礼物。不但礼物没有呈上来,还自作主张地开始了第三个安排。
夙昕调整姿势,准备随时站起来,随即,眼前便是一花,眼前是一个人的背影。苏禀易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手中握着那把锋利的软剑。软剑与一把匕首撞在了一起,是蒙面的弹琴女子!
四个舞娘站在一旁,手中各自拿着一把匕首。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苏禀易只来得及护在夙昕身前。这时候,阿三才护在孟君的前面。如果她们不是将夙昕作为第一目标,恐怕武技不精的孟君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我并不打算伤她,还请你让开。否则,休怪刀剑无眼!”弹琴女子直视这苏禀易,突然笑了,“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值得你如此守护?那首歌词所写便是她和旁边那个男人吧。写了那么长,若不是你喝止,我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忍着唱完。”女子声音一凛,“你们只要两个人,还有两个累赘,我们五个,这场买卖甚至都不用算的。”
女子后面的话苏禀易放似未闻,只道:“不伤她?我如何能信你。”
“哈哈哈哈!”女子放肆大笑起来,“一个比一个痴情呢!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将她视作珍宝。”
孟君推开阿三的手臂,“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好,让你这样来刺杀!”
女子视线扫视过去,咬牙切齿:“我并非杀她,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她帮忙。说来,恰好和另一个男人有关。”
苏禀易的确没有从女子的眼睛中看出杀意,问道:“燕平城外的埋伏也是你们做的吗?”
“原来当时的妨碍者是你。”女子手上用力,借助反冲力向后退了几步,略一停顿便攻了过来,“看来你是听不得劝,甘愿为这女子去死!”
很快,几人便战在了一起。孟君面前和一个舞娘周旋,苏禀易和阿三分别以一敌二。
夙昕一边挪动着身体,一边观察着他们,生怕成为拖累。然而,她走到哪,战线便拉到哪,显然,敌人不会轻易放过她。刀光剑影之间,夙昕磕磕绊绊地来到了外面甲板上。希望能够得到其他人的注意,从而得到援助。
画舫早已来到了湖水中央,周围根本没有其他的船只。
踉跄间,舫内的几人也跟着跑了出来,一边打杀,一边靠近夙昕。
甲板上,设施简单,夙昕再想躲闪,难上加难。苏禀易守在她的身边防护已经有些吃力,那个弹琴女子的武功极高,再有一名舞娘相协对付他。孟君此刻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只不过会写粗陋功夫,根本不是对手,与阿三背对背站在一起对敌。
苏禀易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剧烈运动下便发作起来,手臂一歪,险些被刺中。舞娘钻了空子,伸手向夙昕抓去。
夙昕早已躲到了边缘,侧身一躲闪,“噗通”一声掉在了湖里。那舞娘也跟着跳了下去。
“夙昕!”
“……夙昕!”
苏禀易和孟君一声大吼,就要跟着跳下来,却均被拦住。
夙昕不通水性,她不知自己能在水中坚持多久。一边往外拼命地拍打着水面,一边回头张望游过来的舞娘。仓惶中,喝了好几口水,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地学游泳……
她猛烈地扑腾几下,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舞娘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