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艘三桅帆船在晨曦中驶进了银月岛,这是过来接童子的船。方亦仙和银月岛的十几个孩子进了下面的船舱,进去时舱里已经有二十多个孩子了,都是十岁左右,衣衫破烂的穷孩子,估计是附近岛屿的孩子。
方亦仙抱着双膝坐在船舱底的一角,默默地想着心事。
“采珠妹妹,是不是想家了?”旁边坐着的一个男童转头轻声问道。这个男童就是当初她掉到方采珠身上后,跑来喊她的男童,名叫顾海生,今年十二岁。
“嗯”方亦仙懒得与一个孩子解释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懒懒的应付着。
“怎么刚出来就想家?别担心,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我一定会照顾你的。”顾海生关心地说道,左右看了看,从身上的小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悄悄塞到她的手里,“这是出来时,我阿妈塞给我的,你尝尝。”
方亦仙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垂下头没出声。
“海生哥哥,我也要。”旁边同村的小子海潮看见了,马上靠了过来。
“去!这是给采珠妹妹的,你一边去。”海生抬腿踹了他一脚。
“你偏心~~”那小子不依,探着身子要枪,被海生推开,两个人推推搡搡起来。
两人打闹地让人心烦,方亦仙冲着那小子晃了晃手里的饼子,转手将饼子塞进嘴里,三两口嚼烂咽了下去。
见争吵的焦点已经下肚,两个人也不再推搡了,只是躲在一边还在小声嘀咕着。
方亦仙见终于清静了,闭上眼,凝神倾听甲板上的动静。自从到了银月岛后,方亦仙发现自己的目力和听力大大增长,以前在T市时,她近视400多度,若不戴眼镜的话,看几米外的人都是模糊的。现在在视野开阔的情况下能看清三四里外的海鸟的眼睛;凝神倾听时,能听见隔壁院子里的低声细语。
船又在附近的几个小岛短暂停留了几次,陆续接了几十个孩童,和另外四艘船汇合后,向陆地驶去。
船在海面上行驶了十几天,终于靠了岸。孩子们被驱赶着登上了十几辆马车,颠簸着又行了五日,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车夫们将他们放下后,毫不停留地赶着马车走了,只有一个穿着青布短衫的汉子,在前面引着他们进了一片树林。
方亦仙在顾海生身后下了车,四周打量了一下,不禁暗暗生疑。
这里一点都不像之前所说的大城市的样子,没有繁华的街道,也没有林立的店铺,或是什么豪门大宅,反而更像是荒郊野外。
四周种满了粗大的树木,巨大的树冠遮盖了阳光,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在这片树林的中心,一座大宅出现在眼前。
“这里好可怕……”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女童声音打颤地说道,在周围一片死寂中显得极是突兀。
“看什么看,赶紧进去。”一个穿着青布短衫的汉子沉声呵斥着,伸手推了她一把。
“啊——我要回家——”女童吓得哭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孩子仿佛是被感染了,也呜呜哭了起来。
“不许哭!”那汉子见孩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大,不由慌了起来,向大宅的方向偷瞄了几眼,愈加狂躁地低声呵斥着,但怕孩子们哭声愈大,并没敢上前踢打。
“海生哥哥~~我怕~~”一个弱弱的含着哭音儿的童音响起,同村的海潮双目含泪,靠在他身边,紧紧地攥住海生的胳膊。
“别怕~~”海生轻声安慰着海潮,但微带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他的恐惧。
“采珠妹妹,拉着我,千万别松开,我会保护你的。”海生忽然伸出小手,紧紧地拉住方亦仙的手安慰道。
看着海生绷得紧紧的小脸儿,感受着手里冰凉潮湿,但非常用力握着自己的小手,方亦仙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嗯~~”方亦仙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忽地,一阵飘渺的箫声响起,不知从何方传来,在空寂的林中回转。一片薄雾悄悄升起,林中的景物变得有些飘渺。
方亦仙只觉得脑中一片迷茫,但瞬息间一股清凉的气息漾过脑海,瞬间恢复了清明。听见箫声,孩子们停止了哭声,目光茫然地向大宅走去。不知何时,大宅厚重的黑色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像一张黑洞洞的巨口等待吞噬着什么。
方亦仙惊异地看了看身边同样目光茫然的海生和海潮,心里升起惊悚的感觉,直觉得这座大宅有古怪,但以她现在的情况,跑是肯定跑不了的,只得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目光茫然地跟着队伍走进大宅。
待孩子们都进了宅子,箫声渐停,林中的薄雾却越发地浓重了,渐渐包裹了整个宅邸,从外面看去,谁也无法发现这树林中还有一座宅院存在。
方亦仙随着大家一起进了大宅,一路上一个个院门无风自开,孩童们毫无阻碍地行到二进的一个大殿,殿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了。
孩子们木然地在殿中盘膝而坐,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活动。方亦仙僵硬着身子,微微错动眼珠儿,扫视了一眼大殿。大殿空荡荡地,大概有一两亩大小,四周的门窗都布满了灰尘,仿佛是许久未曾打开过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丝蛛网的存在——按理说久无人居的屋子里不是应该布满蛛网吗?
正在思忖间,忽然一股阴冷的风扫过大殿,从每一个孩童身上掠过,阴风袭体时,方亦仙强行控制着自己,保持一动不动的木然之色,待阴风过后,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黑了起来,大殿中越发地漆黑,颇有伸手不见五指之势。
方亦仙微微合上双目,心下暗暗着急。
“这里绝对有问题,一定要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是……”方亦仙想到了一旁仍然紧握着她的手的海生。
看着海生木然的神色……等一下!这里一片漆黑,我怎么可能看见海生的样子?方亦仙悚然一惊,难道我能黑夜视物了?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外面呢?方亦仙仍然闭着眼睛,想象着看向大殿外面——果然,脑海中一动,殿外的景象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