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野舟拖着脚步回到了病床上。陆一平卧倒在床上,右手拖着酒瓶无力的垂在地。他被石野舟的脚步声惊醒,迷惘的抬头看了下,哈哈笑起了。
看来陆一平的酒量不好,才喝了小半瓶就已经醉了。
“我是个混蛋,你知道吗?”陆一平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道:“一个大混蛋。”
萎靡不振的石野舟没有理他,夺过他手里的酒喝了起来。
陆一平从床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地想到坐到石野舟旁边。两张床就相距三步,但是陆一平走了两步就左腿绊右腿的摔倒在地。他困惑的回头张望了一下,似乎没有明白怎么会摔跤的。他使劲摇了摇头,试图重新站起来。
干净的地板砖其实很滑的,喝多了的陆一平感觉自己像是站大海上,整个世界都在晃悠。他再一次摔倒在地,猛的吐了出来。污秽沾上了他笔挺干净的军装,陆一平连忙去用手去擦,可是他的手上也满是呕吐物。污秽越擦越多,他终于崩溃了,大声的哭了出来。
“铁牛,铁牛啊。是我的错,我的错啊。”陆一平发疯般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身体上的疼痛能减轻一点他心中的悲伤。
……………………
铁牛是陆一平给常泽州起的外号。陆一平在一次新兵下连队的时候见到的常泽州,他看这家伙强壮的很,随口说了:“这壮的跟铁牛一样。”结果就成了常泽州的外号。他对陆一平很尊敬,陆一平也没有什么架子,两人还是老乡,因此私下关系非常好。
四月二号那天,他们接到紧急命令:要求他们在一个小时内赶到镇江的某备用车站进行封锁。随后会有一列高铁列车停靠车站,控制住现场情况,必要时可以开枪。车内有病变者,传染极强,极度危险。根据现场情况,尽量活捉。
这让二营上下都非常兴奋,毕竟有任务才有军功。再说,他们防生化团平时除了训练,也就抢险救灾时能露露脸,其他多数任务都轮不到他们。
但章团长在私下里要求二营长直接击毙病变者。旁听的陆一平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觉得章团长太小心了,这份功劳送上门来都不要。
所以,在站台的时候,他把几个平时的尖兵有意识的安排在一起,甚至准备了一张网。
没过多久车就来了。前面车厢里的人惊愕的看着他们,但后面几节车厢里的情况却让陆一平毛骨悚然。
隔着黑色列车的列车玻璃,里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但模模糊糊的能看见地上躺了很多人。
一声巨响,陆一平面前的列车玻璃猛然碎裂开来。他顺着望过去,看到一男一女相拥着站在一起看着他。旁边一声惊叫,几个人全都惊惧的后退了一步。
陆一平的飞快的扫视了一圈,发现士兵惊惧的原因。一个上身身穿黄西装满是白色干粉的人,一条手臂断了一半,正把头伸在一个男人的肚子里使劲的晃动。陆一平的大脑瞬间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使他的心跳加速,瞳孔放大。
黄西装好像听到了那声尖叫,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陆一平看到了。他的头卡在里面了,我们也许能捉到活的了。
“活捉。”他在那一瞬间说出了这个决定。
陆一平上前逼近了一步,大声喝道:“不许动,再动我们就开枪了。”
那黄西装猛的伸手抓住头上的躯体,生生的把那具躯体从中撕开。先把手中的半截尸体甩了出来,然后顺着窗口上的破洞扑了上来。
“开枪。”意识到不妙的陆一平立即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同时下意识的喊道。但他没有意识到,刚才那些士兵退后了一步,他又上前了一步。现在陆一平的身影正好挡在病变者前面。
身后有人猛拉了陆一平一把,让他避过了那半截尸体。陆一平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邓元达躲避不及,被那黄西装一下扑倒在地,被压在了下面。邓元达不停的挣扎着传出渗人的惨叫。其他几人不敢开枪怕伤到邓元达,常泽州和另一人,冲了上去擒住黄西装的手臂,试图制住他。而一连长用枪托猛击病变者的头部。
黄西装身体一震就把试图别住他手臂的两人甩了出去,同时又是一跃而起,把正在调转枪头的一连长撞倒在地。虽然一连长反应快向后退了一下,但还是被黄西装抓住了小腿。
刚爬起来的陆一平,并没有看到铁牛他们被甩出去的那一幕,他扑过去卧在地上抱住了黄西装的腿,大声喊道:“快把他拖开,网住。”
几名士兵一起用力才把一连长从黄西装手硬拽了过来。一连长的小腿硬生生的被拉断了,巨大的痛苦早已使一连长昏了过去。
失去猎物的黄西装愤怒的回头想要抓住抱着他腿的陆一平,但他只能狂怒的用另一只脚去踢打陆一平。
突然,陆一平惊恐的看见黄西装猛的抓住被他死死抱着的那只腿。他居然把自己的腿撕扯了下来往自己面前一带。
被带飞的陆一平全身僵硬,他甚至感觉到黄西装残破的脸上居然带着得意的笑。
死了,陆一平闭上了眼睛。这一瞬间陆一平很多东西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是他居然想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铁牛的声音。他身体一痛,摔在了地上。陆一平侧头看去,竟是铁牛一个鱼跃抱着黄西装滚到一边。
不,陆一平还想冲过去把铁牛拖开。
“砰!!!”
阻击枪的声音在月台上回荡着……
冲了几步的陆一平身形一缓,速度慢了下来。他又走了几步,看到黄西装的头已经被打爆了。铁牛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陆一平,看着他的长官,他的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血,已经说不出话了。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过他黝黑而粗糙的皮肤,流过这具二十一岁的身躯,滴落在月台上,悄无声息地回归了这片沉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