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骏此言让赵崇宇一阵别扭,看来知道林玉烟身份的人不少啊,可就是没人给我说,我这个主公当得真失败,不过看在他们忠心耿耿,知晓了风声就全跑过来护驾的份上,暂时不予他们计较了。
林玉烟从失神之中恢复过来,态度也变成了僵硬,冷冷地队周宗骏说:
“周将军,霍将军、李将军还有你们这些人,你们背叛教主,投降官兵,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饶千儿、张笛等一干将校埋首羞愧,不过霍式俊一脸嘲讽地说:
“李存业不知兵、不用贤,难成大事!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赵大人有雄心大志,且擅治军务政,主公圣明,百姓归心、上下用命,何愁不能成其大业?”
李恢也是一脸淡然,丝毫没有羞愧之心道:
“红衣起事以来,看似无坚不摧。但只知一味穷兵黩武,三帅坐大,统属不清,人人都各自为战,早晚会被各个击破。”
周宗骏等二人说完,脸上满是愤懑冲林玉烟道:
“夫人听见二位的说话了吗,我周宗骏别的不说,只问夫人几个问题?”
“背主之人还有脸问什么?”
王来咸站在下首冷言冷语道,周宗骏回过头来,咬牙切齿道:
“那我就问问王护法,教主攻陷繁昌,杀知县李屯有一家三十六口,却纳了李屯有小妾女儿共八人,可有此事?”
林玉烟听得脸色一变,这事她不知道,李存业在来信中信誓旦旦地和自己山盟海誓,只等自己拿了草图回去就可择日大婚,怎么先就开始收了八名妻妾,叫她情何以堪?林玉烟一对凤目盯着王来咸,老头有些尴尬,这种事情瞒鬼啊,只能支支吾吾地说:
“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林玉烟见他认了,气的肺都快炸了,脸色只是发黑,听周宗骏接着追问道:
“那我问你,至宣城城破之时,这八名女子有上哪里去了?”
王来咸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话,周宗骏冷笑道:
“你若不愿说,我来帮你说,自铜陵一战之后,这八名女子便被教主分给了手下将校,至宣城之后,全部被充作了军中营妓,后又转送给杨青叶,大军无粮,其中又七名女子都被做成了肉脯,以供大军吃食。”
“你,你胡说!”
王来咸脸都青了,指着周宗骏喝道,周宗骏怒极,你还有脸喝我,丝毫没有再把这个武林前辈放在眼里,喝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自有人来印证,可惜你们行事不严,让李屯有的三女儿逃了出来,现在就在我女兵营中,可是要她前来对质一番!”
见王来咸不敢接腔,众人都知道恐怕真的如此了,林玉烟听得一阵心寒,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和赵崇宇比起来,李存业从上到下活脱脱一个乱世魔王嘛?
“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畜生,苏北苏南的百姓有半数都进了你们的肚皮,还我过大江时!他不过江老百姓至少还有条活路,他一过江老百姓连活路都没有了!”
“这,这也是形势所迫!大军无粮,你难道叫百万大军吃泥巴去?”
见王来咸还在狡辩,周宗骏喝道:
“住口!你们无粮就吃百姓,与禽兽何异?”
“说的轻松!你们保安军要是无粮,还不是一样!”
赵崇宇一怒而起,道:
“前辈好不知廉耻,你大可去我州衙问问,我们吃得都是什么?”
众人一愣,林玉烟寒着脸道:
“这桌上的吃食都是从太平号那里买来的,平时连大人都是定量供给,每日两顿,糙米二两、玉米面半斤,肉食七日一供,只有三两,军民共食,上下一体,皆照此标准。”
赵崇宇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一下子多出好几十万张嘴要吃饭,他赵崇宇思想再超前,手中金银再多,也一下变不出成山成海的粮食来啊。即便是实行了配给制,余杭、德清、安吉的三十万军民也是处于半饱状态,而且能不能撑到明年入夏还是个问题。
不过所有的情况全部都通过了告示告知了百姓,百姓们不患贫而患不均,纷纷都表示理解,商贾们再商会的号召下将余粮以均价卖给赵崇宇,才堪堪能够熬过年关,如果年关一过,还想不到其他办法,粮秣散尽,那赵崇宇刚刚起色的家业就等着散摊子走人了。
太平号、广和号、钱塘号三家浙江最大的商号全部被赵崇宇请到了州衙,钱咱有,关键是要搞到粮食,不过就三家前往湖广回来的掌柜回报说,湖广粮食是有,但一听说是往江浙拉,便纷纷要高价,粟米价格涨到黄金的一半,谁都吃不起。
所以王来咸这么一说,赵崇宇心里就有气,如果不是江浙糜烂,他们哪个敢乘火打劫?
王来咸见众人这般,原来余杭也缺粮,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情报,但他嘴上还是硬着说:
“你们好歹还有糙米,我们那里连树皮都啃光了!”
王来咸这么一喊,吕元和曹仁父面面相觑,吕元戳了戳曹仁父的腰杆,后者皱了皱眉,和吕元一起倒退一步,道:
“师父,徒儿不孝,不能跟师父回常州了。”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码?众人看着两个退到一边做防御姿态的年轻人,不知又有什么猫腻?王来咸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没想到弟子来个临阵倒戈,心中怒极,剑指戳向二人,道:
“逆徒,安敢如此?”
“住手!砰!”
赵崇宇一发枪响,圆澄澄的弹丸射向王来咸,王来咸只闻声音,避之不及,右手当即被打穿,一个血洞出现在手掌之中,连忙运气封住手腕血脉,怔怔地看着赵崇宇手中冒烟的短铳,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威力竟然如斯?难怪李存业处心积虑要搞到火器图纸,若是这种火器广为流传,以后还有武林中人立足之地吗?
王来咸一失神,周围的士兵齐刷刷上马刀把他架住,利刃架在脖子上,只要敢有半分动静,便身首异处。
见师父被人拿住,吕元和曹仁父的脸色都不好看,不过二人既然做好了判师的打算便没打算做什么出格事情,只是杵在那里静静地旁观,王来咸用低哑的嗓音不甘地问:
“为什么,为师哪里做错了?”
二人低下头,只听吕元低沉着说:
“师父,我们原本以为李教主是解民于倒悬的真命天子,可自从跟您起事以来,这半年来所见所闻,已经让我二人不堪忍受。。。。。。”
“不错,我们是享福,每天大鱼大肉,酒水米饭管够,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下面的人都已经易子而食了,上面的人还在歌舞升平,这种福气弟子二人不敢享,我们宁肯回乡下种田,也不愿意为虎作伥,还请师父原谅。”
“师父交过我们,侠者,当锄强扶弱,李教主的所作所为,和恃强凛弱的官兵又有什么区别?”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在这里就是最好的体现和明证,王来咸叹息一声:
“罢了,为师不勉强你们,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将来在战场之上碰见,可别怪为师不讲情面。”
二人闻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头对赵崇宇拱手道:
“不知大人麾下还有多余的糙米和玉米面没,能否收容我们这两个叛师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