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桐乡无粮,其实何止桐乡一地无粮,整个江浙二州的粮食都被搜刮到了扬州城的库内,秦王一日不醒,大胜军一日不敢擅自做主,宁肯等那些粮食都烂在库内,也不会有人说一句给各个县府发还粮食,毕竟那是用大胜军数万条性命换回来的,没人愿意开这个口去得罪军中的各级将校。
桐乡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杨青叶和项挺攻城废了六日,清剿城内的官兵用了一日,自身损失过半,剩下的三万多人守着桐乡空城也不是个办法,早在嘉兴围城之时,杨青叶的补给就耗的一干二净,全靠着吃人肉才挺了过来,本来听说李教主的大军东来,杨项二人巴望着打下桐乡静待李教主前来会师,再想办法弄点粮饷到手安抚军心,谁知道李教主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余杭失守的消息。
赵崇宇大军奔赴余杭,玩的是一手围魏救赵,谁知项挺留在余杭的千名守军还没开打,不知怎么的就被余杭百姓给收拾了,百姓们打开城门迎接赵崇宇进城主事,赵崇宇赢的莫名其妙,项挺输的莫名其妙。
怪只能怪项挺的军纪太差,留在余杭的守军除了干些烧杀抢掠的在行就没什么本事,惹得余杭十万百姓怨声载道,既然你项挺不顾家乡父老的死活,我们又怎么会管你项挺的死活,而且赵崇宇在德清的新政名声之大,余杭百姓妇孺皆知,巴不得立刻把赵崇宇引进来也搞一搞德清的新政,让余杭百姓沾上点实惠。
所以几个没被杀尽的底层官员一合计,各回各家发动乡里,给这帮畜生们送去了好多酒水,只把他们灌得颠三倒四,半夜之时,余杭青壮尽出,趁机全部拿下。
得知事情原委的赵崇宇深感百姓的力量不容忽视,把他在德清搞得那一套照猫画虎地全部用到了余杭治下,参加了此次余杭起义的青壮们纷纷要求入伍,赵崇宇来者不拒,保安军呈几何状态增长,三日之内就扩充到了两万六千人,加上安吉和广德两县整编进去的士兵,共计四万出头,再扯扯虎皮拉拉大旗,也敢对外号称拥兵十万了。
不过这质量又降了几个层次,但杨项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大家心知肚明,若真打起来,胜负还是保安军这边赢面大点。
桐乡失陷和余杭失陷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两边主帅的耳朵里,不过两边的境遇就不尽相同了,保安军这边所说粮秣紧张,但毕竟大家还有一口饭吃,杨红、项红那边可是树皮啃光,就差往嘴里塞泥了。而且保安军连战连捷,士气高昂,武备先进;红衣众衣衫褴褛,刚刚惨胜,而起夺得是一个空城,士气之低可想而知。
还未待赵崇宇下令进取桐乡,杨红和项红的军队就主动撤了出来,一路北窜而去,因为实在是打不起了,没粮没钱,李教主的援军也不来了,再打下去士兵就该哗变了,最后竟然连嘉兴都不要了,这座县府早就被杨青叶吃成白地了,直接一路退过了淀山湖,在青浦县才停了下来。
赵崇宇翌日收复了桐乡,城中十室九空,红衣众就像蝗虫一般把桐乡啃了个遍,能搬走的绝不留下,搬不走的全部烧掉,赵崇宇一面吩咐人灭火,一面带人搜寻城中尚存的幸存者。
最后总算把饿了两日的荣训法都督给找到了,当传闻中死去多时的仇尚义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弥留的阶段,对于这个人,赵崇宇还算敬佩他的为人,急令军中大夫尽全力挽救他的生命。
刘茂遐说过,此人若活过来,说不定还有大用处,只是军中大夫整治了半日,命算是暂且保住了,但就是搞不明白他到底所中的何毒,毒性如此奇怪。
荣训法灌了几口姜汤就醒了过来,急冲冲地冲到府衙,不顾劝阻就要见赵崇宇,赵崇宇心里奇怪,这个副都督他不认识啊,何况自己还是他的救民恩人,他凭什么进来就发飙。荣训法脱力地坐在八仙椅上,指着赵崇宇的鼻子,喝道:
“德清知府赵崇宇,你还认不认自己是大西的官?”
赵崇宇笑道:
“荣都督先请下去用餐如何?”
“呸!我大军被围数日,兵粮耗尽,屡次派人到你德清求援,为何闭门不见?”
赵崇宇哪里知道有这事?回头望向刘茂遐,大军西去解救广德,刘茂遐被留在德清主事,可他对求援之事之字不提,好似从来没有听说过一般,害的自己还以为桐乡看似危局,实则稳如泰山。
刘茂遐见他看过来,摇着羽扇(注:此羽扇是侯尹洛为了拍马屁请匠人专门制作献上的)微笑道:
“荣都督,你派来的斥候开口就要万石粮食,黄金八千两,兵卒万人,还放下话来,说若耽误了军机大事,要拿下我家知县的狗头,敢问你是我,会给吗?”
荣训法一听,心中羞愧,真是派错了人了,自己手下的士卒骄横他知道,没想到都快死到临头了跑去求人家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这要放在自己面前,来个这个不知好歹死活的家伙,早就砍下他的狗头当球踢了,哪里只会乱棍打出这么简单。
不过他依然没有认为自己错了,当下强辩道:
“虽是下人无礼,但你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数万大军被红衣围歼,以至于全军尽墨!”
荣训法问的声色俱厉,赵崇宇听得无名火起,好啊,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一拍几案怒道:
“李存业数十万大军东进你可知道?广德县守了半日就沦陷你可知道?广德百姓不愿从贼拖家带口逃往德清你可知道?百姓在八里庙惨遭红衣贼寇屠戮你又可曾知道?我德清、安吉两县大军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西救于八里庙击溃红衣前锋你又可曾知道。。。。。。”
连续几个可曾知道问的荣训法哑口无言,赵崇宇见他看来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拂袖转身就走,落下一句话道:
“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德清治下,荣都督,你且去打听打听,如果无我德清、安吉二县为你们死死挡住李存业的大军,别说收复桐乡了,余杭都保不住!哼,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念在你也算是条汉子,敢在这大堂之上自刎殉国,但你别搞错了,我德清百姓从来就不欠你们什么,更没有义务为你们那覆灭的大军买单!”
哎呀呀,这番话说的是声色俱厉,连跟在赵崇宇身边如此之久的刘茂遐也未曾见过赵崇宇如此疾言厉色,这边荣训法如坐针毡,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无法出言反驳,列位,桐乡被围数日,消息闭塞,他又何从得知李存业东来之事,此番被赵崇宇一轮呛声,倒是的荣都督如坠云雾之中,深感世事无常。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崇宇此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但人家手里拽着军权,要收拾你们几个光杆司令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荣训法见在场之人面色不悦,心中自也不愿留在这里受人白眼,冷哼一声出门而去。
他前脚刚走,赵崇宇便从后堂出来,看上去并无半分愠怒之色,原来他脸上的愤怒只是装出来的,刘茂遐上前,笑道:
“呵呵,主公,这荣都督留还是不留,仇都督救还是不救,全在你一念之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