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翻恶战,打得非常冒险,要知整场下来能战之兵也只有赵崇宇手下的千五百人,而且死一个就少一个,根本得不到战时补给,幸好红衣众携大胜之际,轻敌大意,被赵崇宇连翻偷袭得手,否则以区区千五百人之力,只需一个回合,便消失在正面战场的浪花之中。
当日午夜,德清营就从湖州城中撤了出来,虽然财货并没有实际瓜分到四成,但湖州的钱财之巨也超过了赵崇宇当初的估计,尽管有红衣俘虏暂时充当劳力,但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牛车队伍,也让赵崇宇担心不小,如果此番红衣的东征大军回转,或者在苏南的大军不顾一切杀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白费心机。
不过好在探马来报,杨青叶被仇尚义死死围在嘉兴,苏南红衣和李世玉的金陵大军烂战成一团,一时半会儿也无暇南顾,才给了赵崇宇安然退回德清的契机。
当他们在路途中耗费了十五日才堪堪回到德清县城的时候,苏南的红衣才勉强击退了李世玉的大军,赶到湖州,可是湖州已经成了一座空城,经过三县的劫掠,当地的百姓也觉得无法再待下去,不少人尾随着三县的人马迁到了三县境内。
光德清就引来了两万流民,赵崇宇自是来者不拒,全部划归治下。县丞曲奉看着一车车的财货拉进县城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这一个月简直是惊心动魄的一个月,先是担心德清营全军覆没,然后城外就来了近万的红衣贼,曲奉本来打算开城投降的,可谁知道人家领头的竟然是刘师爷,结果一听才知道德清营大破红衣,这近万人竟然全是俘虏。
不过刘茂遐有言,可不敢把人家当俘虏对待,而是全部打散,不愿从军者一应照县民待遇发给农具开荒,愿从军者被安置在城外,并划拨土地,兴建大校场。人家的降将好似理所当然一般,竟然把德清当做自己的地盘了,曲奉搞不懂,究竟是德清营打败了这些红衣,还是这些红衣把德清营给收编了?
然后更让他震惊的是,湖州守备孙永金竟然在俘虏之列,而且赵崇宇吩咐了,此人不能当做百姓对待,只把他关在德清大牢,和一般囚徒无二即可。
大人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知道这样干就行同谋反吗?我知道你有不臣之心,但留着孙永金不是给世人把柄吗?曲奉心下惴惴,几次请示刘茂遐是否把牢中的孙永金给处理了,以免留人口舌,但刘茂遐都是摇摇头道:
“大人自有安排。”
好吧,你们都是胆大包天的货色,我曲奉胆小,没资格陪你们玩儿,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好我的分内工作算了。
再后来,赵崇宇竟然攻打湖州!而且还打下来了,还把湖州的大户、府库劫掠一空,拉着成千上万的财货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县城,在他进城的一刹那,曲奉觉得老天爷给自己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自从这个赵知县来后,许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可能,许多提出来都觉得能够笑死一头牛的办法还真把牛给笑死了。
县衙已经被翻修一新,看着堆在县库中已经放不下的财货,曲奉只能在心底说,我服了。即便赵崇宇现在说他是神仙下凡,我曲奉也信了。
一批批的金银不断下拨下去,原本还在为资金发愁的县丞现在根本就不用苦恼了,人家现在财大气粗,齐重玄要五万白银去采购粮食,好,没问题,给!司马松友要四千两白银为衙役配置装束和武器,好,给!张恪鼎那边要八万两白银安置流民,这是大事,不能怠慢了,多给点,给够十二万两!徐茂良也舔着脸上来要购置农具的费用,划得一笔十万两又出去了!戴梓要两万两白银打造火器,一应照给!裘程荣要练兵费用十万两,虽然多了点,但谁叫爷有钱,给就是了!
曲奉当书办十年来,手上经过的经费从来没有超过一千两的,如今从手底下不断花出去白银够他用N辈子了,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县库里堆积如山的财宝虽然总有花光的时候,但现在用出去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毕竟都是用在扩充实力上,总比被朝廷查察下来全部没收来的强,等到我们德清壮大到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步,我看谁还敢来我德清骚扰分毫?
曲奉最近一边发钱,一边扯着嘴傻笑,满脑子都是幻想着日后赵崇宇登基,他贵为户部尚书的景象,惹得那些来申领经费的人都以为曲县丞发钱发的魔怔了,是在心疼这些真金白银吧?
赵崇宇把降卒们打乱,分进德清营的各个队正手下,把这个时代最激进的造反分子充实到军队之中本来还存有顾虑,深怕他们影响到自己的班底,不过在颁布了军人同样可以拥有田产,且军功越高,退役之时所的田产越多的命令后,情况就不同了。
红衣众本来就是因为田地被夺,无法生存下去才起来造反的农民,如今赵大人以军功置田的命令一出,立时将原本还浮躁的军心收拢过来,他们跟着李教主起义,为的也是田地,不过李教主含糊其辞,只说今后天下太平了,大家都有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人家赵大人可实在多了,只要你当兵,就有田,而且田契都发到人手里,盖着德清知县的红坨子,假不了!一时间红衣降卒纷纷叫好,大呼赵大人才是救苦救难的弥勒佛,比李教主高出几个档次啊!
不但红衣降卒如此,连那些湖州降卒也群起响应,他们本来也是家里无田,才被迫去当兵吃粮的,而今分到了田地,简直要把赵崇宇当祖宗供起来了。
不过这些田契就耐人寻味了,德清哪里有那么田地,还要拨出很大一部分给流民垦荒,所以田契上不但有德清的土地,连湖州、兴化、嘉兴的土地都被划到了士兵手上,甚至有的人手里还捏着余杭周边十二亩的良田。
不过士兵们并不认为赵崇宇在骗他们,因为周教官(周琦)说过,这些田虽然暂时不在你们手中,但总有一天会到你们手中,如果到时候兑现不了,你们可以拿着田契上门去朝赵崇宇的脸上吐唾沫,这是赵崇宇的原话。
还有许多老兵在私底下给大家做工作,你们想啊,如今天下大乱,连李存业这种不靠谱的邪教教主都能祸乱天下,染指龙庭,我们赵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占几个州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你们只会嫌自己的军功少,不会嫌田契多。
一时间,德清治下的士卒士气空前高涨,训练起来如同疯魔,好像立刻就想向大人请战,去抢下德清周边的州府,好兑现自家的田产。他们的热情搞得赵崇宇都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林玉烟在拿到田契之后,也在全县兴起了女子当兵的热潮,不断有知悉军政的百姓把自家的赔钱货送到军营来,反正乱世嫁女好比砸锅卖铁,还不如送到军营碰碰运气,运气好捞得几分军功,还能换来田产,运气不好也是当兵吃粮,为自家减轻不小压力。
整个德清县好像一瞬间就进入了跃进时代,农夫们忙着垦荒,多耕一分来年的日子就富裕一分;外地商贾们捏着大把大把的银钱涌进来,因为听说了德清下令重待商贾,不再设卡课税,而且德清有铁矿,盐池,听闻县府还有大量的真金白银,只要带着货物来就不会空手而归,简直就是一块没有开发的处女地;周边的工匠们也逃来不少,在德清你只要有手艺,那地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走在路上人家都要叫你一声师傅,而且有手艺,不但可以领县府的薪水,还能靠着创新开发领到那个什么“科研基金”,简直就是手艺人的天堂嘛;士兵们训练的如火如荼,戴梓打造出来的“德清火铳”已经处在试验阶段,虽然还没有正式列装到军队,但已经有500人被单独划拨出来进行火器训练。
总之整个德清形式一片大好,不过总有一部分人不满,那就是还盘亘在德清的秀才、举人乃至过期的进士们。赵崇宇下过招贤令,希望他们能够道县衙任职,不过普遍都是聘请的公塾先生,希望他们能够教导这些文盲、半文盲乃至军队的大老粗们识字,除去几个落魄秀才实在混不下去了跑到县府报到外,这些知识分子全都嗤之以鼻。
想我饱读圣贤书,岂能为了些许钱粮有辱斯文,去教这些愚民识字,当我十年寒窗不值钱吗?
有几个老文人还带领着县中才子去堵门,当众斥责赵崇宇侮辱圣人门生,赵崇宇反问道:
“你们会种地吗?”
“。。。。。。”
“你们会打造火器吗?”
“。。。。。。”
“你们会做买卖吗?”
“。。。。。。”
“你们会上阵杀敌吗?”
“。。。。。。”
“你们会出谋划策吗?”
“。。。。。。”
“你总不会连术数都不懂吧?”
“。。。。。。”
“你们到底会什么?”
“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微言大义,样样精通!”
“哦,这些啊,我也会,但知县只有一个,恕本官不能让你们做了。”
说完,赵崇宇一拂袖走人,留下一干老老小小的才子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在县衙门口叫嚣着赵崇宇妄为圣人门下,竟然全然不顾圣人教诲,一心逐利,势要把他告到朝堂之上。
结果把县衙里的衙役们引了出来,已经成为新任班头的刘国旭见他们对自己师傅出言不逊,大喝道:
“尔等再敢喧哗,全部关进大牢!”
把一众才子们吓得如鸟兽散,于是当日德清各家酒楼生意爆满,多了许多怀才不遇呜呼哀哉的士子们。最后的结局也很明显,一部分耐不住寂寞的士子终于进了县衙的大门,充当起了德清教谕,而另一部分则卷铺盖离去,既然德清已经成了他们口中的禽兽之地,他们自然不愿意与禽兽为伍,自去寻他们心中清静之所在了。
当然,他们少不得制造一些流言在各地传播,说德清知县赵崇宇是野兽转世,凶星降生,对士子们大加屠戮,咱们是不忍受他迫害才逃出来的,一时间江浙二地都知道德清出了个活阎王,把圣人踩在地上吐口水,专门打读书人的脸,让江南士林一片哗然,纷纷上书安庆请求削去赵崇宇这个士林败类的官职,拿下治罪。
但事情哪里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大西如今战乱四起,安庆周边危机四伏,小皇帝连自家的屁股都擦不干净,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一个千里之外的七品小官儿怎么瞎折腾,只是让按察院酌情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