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宇出兵后的第五日,界桥山上。
孙永金的亲兵一脸的愁眉不展,灰头土脸地从主帅的营帐中逃出来,里面传来孙永金的怒喝:
“麻辣个巴子,酒呢!”
这已经是最后一坛黄酒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湖州大败之后,孙将军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不顾幕僚劝阻枯守界桥山不说,终日只知饮酒,除了偶尔清醒过来问了问援军何时能到,便胡乱发一通脾气,鞭笞手下,接着醉死在酒坛里,
本来就是残兵败将,一见将军如此,士气更是低落,山下围困的红衣众大军只要进攻,不知降者又有多少?可偏偏这帮红衣众就是没动静,每日只是派出探马,丝毫没有上山强攻的意图。
围点打援,这个意图已经透露的很明显了,自从四日前最后一批求救的骑兵被全歼之后,山上的残兵已经不再派人下山送死了,听闻最后一批回来的斥候说,广德、安吉已经有八千余人来援,士兵们比军中将领还急,这不是摆明了往人家的套子里钻吗?
而且士卒中多有广德、安吉的当地人,家中亲戚指不定就在援军之中,站在山上,看着遥远的西方,说不定哪天自己的亲人,老乡就会被埋伏在途中的红衣众围杀,心情更是焦急不堪。
人心浮躁,兵无战心,就是目前界桥山上最真实的写照。这两日军中将校也忍不住了,互相串联着,密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山下,红衣大营,虽然兵力占优,形势大好,士兵的脸上却见不到喜色,因为先锋将军和监军的矛盾已经人尽皆知,两个大嗓门虽然窝在中军商榷军情大事,可任谁都听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火爆。
这不,先锋将军周宗骏再一次否决了监军李恢的提议,就听见李恢那极富性格的腔调响起来:
“我看周将军是别有二心啊?”
站在营外的士卒不自然地朝外挪了挪步子,他们知道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的戏码又要上演了,果然,周宗骏的声音传来:
“李恢,我再说一遍,他们虽然是官军,但不久前还是扛着锄头的劳苦兄弟,你这条计策太过狠毒,有违教主大人平定天下的意愿!”
“哼,少拿你的空话来吓唬人,谁不知道你被苏北的那个姓赵的给擒过,为了保住你那点面子,便编了个什么大义啊愿望啊之类的故事来糊弄教主,我告诉你,杨帅可不信你说的那一套,叫我来就是要看着你,未免你和姓赵的串通一气,把我两万弟兄全卖给了朝廷的走狗!”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士卒一缩脖子,像是打在他们脸上一般,表情怪异。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过分的文士捂着脸冲出营帐,面红耳赤地扯着嗓子对大帐喊:
“周宗骏!你胆敢如此侮辱本监军,你给我等着!”
说罢,见两个门口的小卒憋着笑,怒从心起,呼啦呼啦两巴掌扇在小卒脸上,恶狠狠道:
“我让你们笑!你们再笑!”
“老子的人是你能打的?”
周宗骏提着宝剑追了出来,李恢一见情形不对,撒腿就跑,跌跌撞撞地跑到中军辕门口,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引来走位值守的士兵哄场大笑,李恢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周宗骏提剑站在门口并未追来,含恨瞪了他一言遁走。
周宗骏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了一声“小人!”,回头对两个守门小卒说:
“不要与这咬人的疯狗一般见识,待日后我老周找着机会,定然叫你们抽回来。”
两个小卒心绪不宁道:
“将军厚爱,小人铭记在心。”
周宗骏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界桥山上飘扬的大西军旗,喃喃道:
“赵崇宇,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被他挂念的赵崇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使得周围俯在草丛里的士卒们纷纷侧目,刚才赵崇宇才下了死命令,莫要喧哗,否则军法从事,谁知他自己就破了个例,大军花了三日乔装掩饰,才堪堪绕过红衣外围的斥候,一千五百人一个不少一个不多地潜伏到了红衣大营的东面,其中的艰辛可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莫不要因为一个喷嚏害了大局。
赵崇宇现在都有心挖个地洞钻进去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变态啊,怎么突然间有点感冒了?他面带愧色地抽出腿上匕首,一把削掉了头顶的发髻,看的周围众人愕然不已,本来还在担心主公声望下跌的刘茂遐,暗笑道:学得好,主公以曹操自比,其心意已然昭示部下了。
裘程荣见他削去发髻,眼中原本有些戏谑的神色立刻肃容,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接过头发,握在手中传递下去,片刻之后,全军都知道了赵崇宇因为一个喷嚏,割发代首,以儆效尤,士气猛然间再提高一个层次。
“噗呲噗呲。”
浑身捆满杂草的斥候匍匐过来,小声道:
“大人,红衣众有异动,半数人随着‘李’字大旗向西而去。”
“知道了,再探,万事小心,莫要丢了性命。”
“是。”
斥候匍匐而去,德清营已在红衣大营三里开外,但有风吹草动必然暴露,这一千五百人全都在赌,赌的就是红衣分兵。
而今听到红衣已然分兵,一旁深怕暴露的裘程荣忙道:
“大人,可是下令突击?”
“不急,夜色未至,目标太大,士卒恐伤亡过甚。”
“大人,伤亡在所难免,再等下去,恐怕迟则生变。”
“嘘,噤声,有人来了。”
一队红衣探马刺溜溜地来到这片山头,此处杂草丛生,却是一个好埋伏的地方,红衣探马来到草丛前下马向前走了几步,步入草丛之中,放眼望去,全是齐人高的秋黄杂草,其中一人解开裤带,一边开闸放水,一边埋怨道:
“妈的,将军真是的,非要叫咱们出来巡视,斥候都是吃干饭的啊,这么近的地方能飞进来几个鸟人?”
旁边的一个什长装扮的人闻言喝道:
“余三儿,住口!将军谦和,待我等如同亲父,你我当兵吃粮这许多年,何曾见过将军如此仁厚的人物,你若是待得不爽,想转投他人,自管投去,莫要再这里胡言乱语恶了将军清誉!”
“哎哎哎,冯哥,我就是开个玩笑,干嘛这么认真,还转投他人呢,我傻啊,在咱们周将军手下,吃得好,饷银足,而且当官的也不敢随意责打咱们,我吃饱撑了去投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犊子巴望着想朝咱们先锋军里钻。。。。。。”
“知道就好,上马,走!”
探马们还真没用心在这片草丛里勘察,任谁也想不到这片离大营如此近的草丛里能藏下这么多人,只不过撒了泡尿就应付了事。赵崇宇待他们走远了,也不抹顺着头顶溜到颔下的尿液,压低声音说:
“今夜子时,全军突击。”
身侧之人看着他尿液淋头依旧面不改色,不禁悚然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