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午尚早,冯云梳洗一番就出门去了,他依旧是在街市上不停买来一些奇怪的东西,昨天那将近三万两银子的东西,冯云都上交了,这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冯云用着不安,何况他现在也不缺钱,还没到用钱的时候,两千两银子足够他用很久了。
在街市上逛了好一会,蓦地,冯云停下脚步,诧异地往身后看了看,似自言自语道:“有人跟在我身后么?”
“是的,我去杀了他!”一道虚无飘渺的声音在冯云的耳畔响起。
“不用。”冯云深深看了眼人来人往的洪流,转身离开,话说回来,这两个腥风血雨楼的杀手,神出鬼没,这么多天,冯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的存在,但每每冯云说话,他们总能及时回应,这让冯云很是惊奇了一把,如果他们要杀个把人,真是在容易不过!
想到这里,冯云对腥风血雨楼生出几分寒意,虽然这两人是上一任楼主挑选的精英,但难保现在的腥风血雨楼没有比他两更强的存在,这两人就形如鬼魅,那更厉害的岂不是像鬼神一样,无所不能?
压住心底的疑问,冯云带着今天采集回来的东西,在房中兀自捣鼓了一番,到了正午的时候,将正在乖乖看书的左戬拽走。
左戬狐疑,冯云笑道:“怎么,不想见你那飞贼姐姐么?”
闻言,左戬精神一振,小脸上布满喜悦,不过听到冯云这样说她姐姐,老大不高兴了,故意板着小脸:“你才是飞贼呢,你全家都是飞贼!”
冯云无语了,这不是前世流行的几句话么,怎么被左戬给用上了?
一路无话,叫了辆马车,直奔枫林码头,半个时辰后,左戬慌忙下车,站在枫林道上焦急地左顾右盼,可半晌也看不到有哪里有人,冯云也下了马车,四处打量一番,这里是一片靠近秦淮河的枫林码头,秦淮河岸以柳居多,此地却不知是谁别出心裁,种下一排高大的枫林,绿荫遍地,光斑星斗,加上秦淮河的水汽,阴凉舒适,给人难言的享受。
不过冯云也有些好奇,眼下已是正午了,可还未看见有马车来临。
正在左戬觉得焦急时,秦淮河远处却缓缓飘来一条画船,不大,只有三四丈来长,上有两名船夫摆水橹,中间有一个棚式客厅,优雅的琴音自其中飘荡而出。
画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左戬的目光,他欢呼着小跑到码头,蹦跳着招手,似乎已经看到姐姐的样子。冯云眉头微微一皱,这琴音,似乎……微微一想,他也紧跟着走上码头,等待那画船的靠近。
画船徐徐靠拢,船首的船家喊道:“阁下可是冯公子?”
“正是!”冯云抱了抱拳,眼光却飘向那连珠紧密的棚中,其中隐约有人的轮廓,只不过冯云觉得有些不对,那琴音虽然还算不错,可似乎并非醉如星的琴音,至少技艺上差了许多。
“冯公子请进,我家主子等候多时!”船家靠拢船,左戬想也不想就跳上去,冯云想阻止都来不及,没办法,冯云也只得跳上去,听这船家主子的称呼就知道不是醉如星了,只是,这画船中,不是醉如星又是谁?
“姐姐呢!我姐姐呢?”左戬一溜烟掀开珠帘,站在门口愣了愣,随后转身看向冯云,似在疑问。
冯云上前,将其拉在身后,目光投向珠帘内,也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僵了僵:“怎么是你!”冯云下意识惊呼道。
“怎么不能是我,才多久不见,就勾搭上人家的姐姐,啧啧,还真是死性不改!”似笑似嗔的声音在连珠中传出,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如黄鹂的咯咯笑声。
冯云尴尬笑了笑,脸皮有些发烫,还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一对主仆,老大远从陕西顺着水路跑过来,这应天一来一回也不近吧,难道她们就不能安分点?冯云在脑海中想着。
不过面上自然客气着:“哟,原来是二位啊,怎么,是不是很久没瞧见本公子,特地赶过来瞧我了?”
“咯咯,主子有没有想你,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的脸皮倒是一如既往的厚。”
“呵呵,本公子也知道,莺儿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啊,真叫本公子念念不忘呢。”冯云说着,一步迈进其中,这主仆二人并肩坐着,莺儿身前是一架九弦琴,刚才的琴音想必是她奏出来的。
莺儿依旧是一身鹅黄长裙打扮,长相甜美可爱,嘴角的漩涡即便不笑也若隐若现,乌溜溜的眼珠不时转动,透着狡黠,此刻看着冯云进来,更是掩嘴轻笑。
袁子楚则是一身淡青螺纹裙,紧贴着匀称的身子流淌而下,将一抹纤腰勾勒得完美无瑕,胸前的隆起更是给人惊心动魄之感,其脸庞白皙,只不过较之以往清瘦不少,其额头因水汽凝聚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珠帘细密的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再见袁子楚,冯云很意外,可心底有着淡淡的欢喜,虽然这女人凶巴巴的,但与她相处,还是挺愉快的。
此刻,袁子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冯云,冯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左戬见不是姐姐,有些失望,可还是收敛心情,跟着冯云坐在另一边,板着脸,不喜不悲,不喜不悲,惹得莺儿好笑地掐了掐左戬的小脸袋,却都被左戬皱眉躲过去了。
“刘香怎么样了?”
“哼!”袁子楚本来笑呵呵的,可冯云一坐下就问刘香,立刻脸色就是一变,虎着脸道:“扔妓院了,你要心疼就去找好了!”
听罢,冯云反而松口气,袁子楚的脾气,他多少还是摸清楚了一点:“好,我不问了,你莫要亏待她就行,一个女儿家,平白无故地被你们给抓了去,担惊受怕总是少不了。”
袁子楚轻哼了下,脸色这才缓过来,吃味道:“她好着呢,迟早还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称了你的心意!”
“好了,袁大小姐,不知你来应天有何贵干,本公子虽然魅力无限,可我的光芒还照射不到陕西那地儿去。”刘香无事,冯云也不再多问,见桌上摆着几盘菜,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动起来,左戬撇过脑袋,白了毫无吃相的冯云一眼。
袁子楚嗤笑一声,却笑得有些奇异:“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本姑娘就是专程来看你的!”
冯云被呛到了,咽下一口冷茶,清了清嗓子:“还是别吧,这应天大好青年无数,留着瞧他们吧。”冯云可不敢忘记被袁子楚惦记的下场,那史书上被袁子楚在睡梦中剁成肉泥的秀才始终徘徊在冯云的脑海里,他可不想以后的史学家写道,一个叫冯云的秀才,醉梦中喊了声花魁的名字就被袁子楚给剁成肉泥了。
“哼!”袁子楚轻哼了声,随后脸色正了正:“你应该已经听到什么动静了吧。”
看着袁子楚凝重的模样,冯云皱了皱眉,心知他说什么了,忽觉心里也沉重起来,嘴中的菜嚼起来有几分苦涩,想了想长叹了声:“皇太极,他已经打进蒙古了吧!”
袁子楚忽地一颤,将这案几也震动了,身旁的莺儿也停止嬉闹,严肃地看向冯云,只不过他们严肃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如果我没记错,此事尚未公开,只有朝廷几位大佬才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袁子楚盯着冯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似乎想从冯云的眼中看出什么来。
冯云心底苦笑,他如何知道,还不是前世钻研的历史书籍?按照史书上记载,皇太极现在应该是刚对蒙古下手,他派遣贝勒阿济格于老哈河上游与林丹汗统治的喀喇沁部会盟,共同出兵林丹汗,林丹汗是蒙古正统大可汗,此人骁勇善战,一直致力于重新凝聚蒙古各部,奈何各部都各怀鬼胎,无法完全团结,被皇太极钻了空子。
“我不仅知道皇太极出兵了,还知道,他已经与喀喇沁部会盟,正在攻打林丹汗。”冯云语出惊人,再次令袁子楚震惊,莺儿更是美眸圆睁,目中闪烁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之色!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具体事情就连王大人也不知晓!”袁子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对方明明只是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普通百姓,如何能知道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战况?这让她又想起了当时他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到自己是袁崇焕女儿的事情,那时候没时间多想,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似乎他对自己的父亲极为了解,出生地、年岁、升迁都了如指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眼下,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袁子楚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怎能知道那么多事情?
“天机不可泄露!”冯云哈哈一笑,马上转移话题道:“我想你还是赶快回信给你的父亲,让他上书朝廷,无论如何要说服朝廷,援兵蒙古,不然,接下来就是一场浩劫!”
袁子楚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朝廷与蒙古看上去很和睦,但的确没有打算增兵的意思,朝廷的意思是作壁上观,等两败俱伤再出手,只不过此事也不该是一个没有官衔在身的百姓该知道的。
摇摇头,袁子楚苦笑:“可笑连你一个平民百姓都知道我们该出兵蒙古,朝廷却还按兵不动,这,算是讽刺吗?”
闻言,冯云心沉重了几分,朝廷不同意,袁崇焕再如何操心也是多的。现在的朝廷,自从宦官阉党被崇祯剪除之后,朋党的势力激增,互相倾轧,各方势力斗个你死我活,崇祯的许多决策都被这些士大夫阻挠,无法施行,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崇祯会不停斩杀大臣的缘故,他也是迫于无奈啊!
崇祯此人好大喜功,自命不凡,岂会眼睁睁看着盟国蒙古受侵而无动于衷?想来,是这朝中的阻力太大,他也鞭长莫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大明的命运轨迹终将沿着历史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