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与几位要好的同门商量好了,今天下午就开始在应天城中大肆渲染冯云的重种种劣迹,趁着他输了,棒打落水狗,要他的名声彻彻底底地熏黑,自此留下一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恶劣风评,无法在应天立足,以报当日太和楼的耻辱!
“既是三文比试,老夫便先挑最简单的对联,希望冯公子不要让老夫失望!”
所谓的三文其实只是概数,文斗的方式多种多样,挑选出的三样就是三文,这对联在文斗中,最为常见,也的确算不上困难,此事安容倒是没有做鬼。
“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鸟便是鸡,得志猫儿胜过虎,落魄凤凰不如鸡”安容气定神闲,道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冯云“老夫的对联已出,年青人,不要太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不然迟早会……”
对联一出,杨子风便讥笑不已,下方的看客们也哄笑连连,这对联实则是在讽刺冯云,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迟早会被打回原形,连鸡也不如。
祭酒暗暗摇头,此联他曾见过,乃是安容在清风院常年摆放的一联,无论是应天之士,或是京师来客,都无可奈何,这安容,过了!以此来为难一个后背,分明是在欺负人。
醉如星凤眼一凝,这对联着实歹毒,难以对上不说,而且还暗含讽刺的意蕴,这安容说了不为难,偏偏刁难起来,如此作为,妄为一代帝师!
但,众人的哄笑,杨子风的得意,安容的嗤笑都在刹那间凝固,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声音。
“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棋边木,加欠便是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冯云徐徐睁开眼,歪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容:“本公子的对联也出了,老家伙,不要太倚老卖老,不知羞耻为何,不然迟早要摔个狗啃屎的。”冯云以牙还牙,无论语气还是话语都与安容方才学了个十成十。
场上只有清风拂过的沙沙声,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似连呼吸也停滞。
他对上了,是吗?
他用了多久,一盏茶,半盏茶,还是一刻,或者,只是一息?
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对出如此绝对?无数人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惊愕,震惊,难以置信,各种各样的目光加诸在冯云一人身上,许多人忽然想起冯云从天而落的身姿,他们呼吸急促着,看着没有半分正经相的冯云,脑中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公子渴了,请用茶。”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将世界的静寂拉回正常轨迹,下面的人这才清醒过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冯云。
传闻,此人曾在太和楼,一人对十三个清风学院廪生,不落下风。
传闻,此人才高八斗,绝联出口成章,数息内对倒在场所有廪生。
传闻,此人道出一联,至今悬挂于太和楼外,无人能破!
传闻,不假!传闻,是真的!此人真有莫大之能,不假思索便能破解天下之联!
安容居士之联,何其艰难,明面有拆字,暗里有讽刺,要对上此联,几乎不可能,至少,在场之人,无人能破!
但,冯云却一言道出,依旧是不假思索,一息也不到!
此人,真的是仙神么?
祭酒神色之中流露出深深的震撼,不可思议地看着冯云。他下意识去看安容,却见他一脸苍白,神色之中与他一般,都闪烁着震惊之色,那杨子风更是露出浓浓的震撼。
冯云这一手算是镇压全场了,没有谁再敢小瞧冯云,连心中不屑的念头也不敢想。
“你!”安容缓缓站起身,如果细心的话会发现,他的双腿在轻微颤抖,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对联何等艰难,是他自己也对不上的对联,而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道破,怎会不令他吃惊,他没有理会对方讽刺他不如犬的讽刺意思,而是深深看向冯云,苍老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之意。
“老师,他是碰巧也说不定。”杨子风脸色苍白,咬牙说道,只是话中却没了中气。
安容猛地推开杨子风扶过来的手,老目中精光闪烁“好,老夫承认,你的确要胜过我的门生,但,要胜过老夫,却是狂妄了!”
“狂不狂妄,与你无关,听着我的问题吧,亦如你所说,不为难你,省得你下不来台面。”冯云依旧毫无坐像,半眯着眼睛道“听好了,我的对联是我俄人骑奇马张长弓单戈为战安容帝师,请吧。”
这是前世比较有名的绝联,堪称千古奇联,每三字都要岔开,三字合一又为一字,前三句却互有关联,最后一句能将三句总结,极为艰难,除非这安容真的有旷世异才,否则,不可能对上,这流传了千年的绝联,到了前世才有人对出,其中艰难,可以想见。
“这……”祭酒眉头一皱,此联难,很难,十分难!他看向下方的看客,个个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能拆开一个字就不错,还要拆开三字,而且三字之间还有关联,实在难。
那安容听冯云语气就知道不妙,但并未太担心,他自信才学满腹,不可能比不过一个年轻人的才学,但其对联一出,他额角就浮现虚汗,他乃是行家,一生钻研书本,岂会不知这对联的艰深?比他刚才出的那个还要难上不少!
醉如星嘴角偷笑,看向冯云的眼睛里,奇光涟涟。
时间一点点过去,安容还是没有答案,那杨子风看着冯云,神色变了变,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不如他的地方,至少,这一答一问,他却是做不来!
“司业,时间到了,请对答。”祭酒看着额角虚汗的安容,心中却大为快意,看向冯云的目光更为欣赏,虽然其风仪不雅,但居然能难倒安容这清高傲慢的老匹夫,着实大快人心呐。
“老夫……开始下一局吧。”安容老脸发烫,他输了,但口中却不想认输,直接跳到下一道题。
祭酒心中冷笑,嘴角掀起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一局,冯公子胜,安容居士败!”祭酒的声音很晴朗,传荡四周,加上他有意为之,声音更加宏大,带了一点兴奋的色彩,似乎是他自己赢了似的,其心中冷笑“哼,你平时骄横惯了,现在想收拾脸面?我偏偏不遂你愿!”
顿时,场下爆发出激烈的惊呼声,此时此刻,冯云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然大变,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书生转而成为能与一代帝师对抗的饱学之士,不少贫寒学子的呼喊声最为强烈,他们都是有才学,但却被排挤在外,不能进入贡院的寒门学士,时常被廪生打压,今日,终于有人能替他们狠狠出一口恶气,实在大快朵颐!
安容怒目瞪向祭酒,却迎上祭酒温和的微笑。
“好,现在第二场开始,各位还是各自商定,谁先出题?”祭酒心情大好,偷偷给冯云递了一个鼓励的目光。
“还是你先吧,不然,我怕你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冯云慵懒地半躺着,微闭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醉如星递过来的茶,如果之前,在众人看来,他的姿势很不雅,那么,现在在众人看来,却是一种十分自信的洒脱表现,任对方如何刁难,都万般从容,泰然不变,不少结伴围观的少女都目中异彩涟涟,拿一旁的杨子风与冯云不停比较,一个像木头人一样,插不上话,一个洒脱自信地躺卧,笑对敌手,高下立判。
很快,许多少女心中,杨才子的地位被冯云取而代之。
醉如星看到这一幕,掩嘴轻笑,美眸不自觉地在冯云身上看了又看。
这回安容却没再说狂妄,也没敢再说大话了,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这冯云真的一下就难住了他,那么接下来不用比试了,他便输了!
“你听好,这次老夫不会再留手!”安容刚说完话,下方就传来一片哗然,难道他刚才留手来者?安容在众人光辉的形象,不知不觉黯淡了不少,帝师的风范没看到,刻薄小气,刁难后生的举动却是不少。
安容老脸一红,强自镇定道:“老夫,这次要与你论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