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舍人,王大人有请。”蓦地,一个护卫匆匆跑过来,传田舍人过去。
田舍人歉意行礼,可去了没多久又回不来了,还带来回一个主簿。
“冯兄,这次恐怕我帮不了你了,王大人命我去陕西府一趟,而且是马上出发,这是秦主簿,如果有什么疑问你都可以问他。”田林苦笑一声,王大人的用意很明显,就是希望冯云一个人完成,没有其他人的帮助。
冯云也颇感无奈,抱拳行礼道:“那田兄赶快出发吧,陕西府路途遥远,你自己要当心才行。”
田林匆匆告别,收拾一番行李就走了。
冯云看着这份卷宗,眉头微皱,这窃贼作案很有随机性,每次挑选的大户人家并无什么特殊处,唯一明确的就是时间,按照卷宗所说,窃贼最后一次作案乃是四日前,而后留下纸条,会在七日后再次行窃,也就是现在的三天后。
一切都毫无头绪,窃贼这次会选择哪家,作案手法又是怎样的,都很难找到答案。少年与秦主簿见冯云陷入思考便自觉地退出去,容冯云一个人在房中思索。
冯云在房中一直没有出去,直至夜幕时才走出房来,歇口气,他愁容不展地望着天上的繁星,每一个星子都像一只眼睛在星空点缀,彼此之间隔着数万光年,却又有彼此的联系,特别是北斗七星,七星练成一个勺状,很奇特。
蓦地,冯云脑中灵光一现,忙转身唤来秦主簿“秦主簿,你是否记得那些被窃大户的地点?”
秦主簿刚吃罢夜饭,还未楞过神,点点头道:“记得,这件卷宗中的所有事发地我都亲自去过。”
“那好,那就麻烦秦主簿在应天城地图上标记出来。”
秦主簿不解,但还是马上就找来应天城地图,以红朱砂将遭窃的人家地点点出。
冯云捧过地图,跑进房中将其铺在桌上细细观察起来,那少年不知何时被惊动,也跟进来,凑着脑袋看冯云在那里不停比划。
冯云将所有的点,从外面开始向里面连起来,开始时看上去一片模糊,不知是什么古怪形状,令少年和秦主簿看得不停皱眉,冯云也皱眉,但并未放弃,将这些线条抹掉,重新勾勒,这次有一个大致的形状,是一个多边形,只不过还是有几分凌乱,冯云再次抹掉,重新勾勒,半晌后,在少年与秦主簿惊奇的目光中,一个梅花花朵的图形出现在地图上!
冯云神色大为舒展,终于勾勒出来了,他是看着北斗七星之间的联系才有此猜想的,尝试着将那些被窃地点联系起来,看是否有发现,这个窃贼疯狂而自负,每每留下梅花印记与字条,显然对自己自信十足,现在将作案地点弄成梅花状正好符合他的性子,他自信无人能发现此点,因为他作案的地点,如果按时间顺序来连的话,根本就连不起来,只有经过细密的尝试才可以。
“秦主簿,这里有没有哪位大户人家?”冯云指着梅花的一角,整朵梅花只有这一个角还缺了一部分,换句话说,这个窃贼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赵员外家了,他是应天城中最有钱的几个员外之一。”秦主簿肯定道。
“好了,我想我们找到他要下手的下一个目标了!”冯云目中闪烁着自信之色。
少年目露奇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地图上几经涂抹才连成的梅花图案,看向冯云的目光颇为奇特,秦主簿也不停低声赞叹,脸色不难看出惊喜,此案被破的话,他可是也有功劳的。
“秦主簿,明日你带我去往遭窃的人家,我要在现场看看,争取能看出对方的作案手法,看看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在众目睽睽之下窃走财物的。”
秦主簿连声道好,喜滋滋地向巡抚大人报告进展去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作案地点会有联系呢?”少年摸了摸下巴,问道。
冯云不置可否一笑:“猜的。”
第二日天刚亮,冯云就唤起秦主簿去往受灾的几乎大户人家,随身还带着几个府中侍卫,他的解释是,大户人家门槛高,不带官府充门面,他们是不会老实的,冯云倒是深以为然,带上那个少年一起去最近的一家大户人家。
这是王家,王老并非商贾出身,而是有子嗣在京为官,搜刮了不少膏脂,在应天老家为王老置办了宅院,当冯云敲开大门时,那些守卫自然不会给好脸色,但看到他们身后的巡抚侍卫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立刻通知王老,王老亲自来迎接他们进去的,听说是官府要下力气捉拿窃贼,顿时来了精神,极力配合。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冯云来到财物被盗的房中,细心观察起来,自从财物被盗后,他得到官府的叮嘱,不要轻易动,所以一直保存完好,冯云里里外外打量,连花瓶的底部也不放过,各处桌椅柜子底沿都认真看罢,最后才在窗口边沿上发现了一层淡黄的粉末,冯云念起来,凑在鼻前轻轻嗅了嗅立马弹掉,目中露出了然之色。
“王老,当日看守财物的人,是不是后来被昏迷了?”这些淡黄的粉末是花粉的一种,闻起来十分清香,但闻多了就会产生幻觉,进而出现昏迷。
“对!对!当日老汉亲自看守,没想到忽然闻到一阵花香,然后就不知不觉地晕倒了,再醒来,财物都没了。”王老分外激动,冯云是第一个凭借观察推测当日事情的人,顿时心中充满希望,满心期望能找回那些财物。
“那你的门外可有守卫看守?”冯云目光一闪闻道。
“有的,都是我信得过的守卫,把我的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房顶都有,可他们硬是没有发现有谁接近我的房间。”
冯云陷入思索,那么多人看守,那窃贼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然后悄无声息溜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去下一家看看。”冯云想了一会,领着少年与秦主簿去往下一家勘察现场。
这一家是李员外,是地地道道的商贾,不过他名声不怎么好,他发家是靠囤积大米的,当时应天秦淮河遇阻,数月不能通航,他借机哄抬米价,赚了不少黑心钱。
在他的配合下,冯云来到遭窃的房中,发现窗台上竟有同样的花粉,而且李员外与王老的遭遇十分相似,都是在层层环视中被人迷晕,然后紧接着财物就不翼而飞。
没有得到线索,冯云连续拜访剩下的人家,得到的答案几乎一样,最后冯云总结,对方应该是用什么方法将花粉散播到房中,趁主人昏迷窃取财物,但至于是如何逃过众多守卫眼睛的,这就叫冯云十分困惑了,他有些后悔前世没有多看些侦探小说,不然的话,说不定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冯公子,在下有一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在回去的路上,秦主簿忽然目露忧色道。
“秦主簿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冯云略微诧异,他一路上可都十分沉默的。
“冯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些人家的财物都凭空挪移走,似乎只有传说中的鬼神才可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寺庙求一求菩萨,求他们指点迷津?”
冯云不着痕迹地哂笑,世间哪有什么鬼神,怪力乱神之说自古有之,但却向来都是以讹传讹,经不起推敲,但他知道古人对鬼神的敬重,并未相讥,而是淡淡道:“那就有劳秦主簿去一趟了,别忘了替在下也上一炷香。”
“好嘞。”秦主簿会心一笑,领了侍卫转道去郊外的寺庙去了。
冯云看得连连摇头,一直沉默的少年此时也发话了:“怎么,你不信鬼神么?”
冯云不知该怎么对这个少年说,想了想笑道:“鬼神我自然信,但你听过有鬼神偷凡人东西么?我不信真的是鬼神,而是这个窃贼定然有着特殊的方法瞒天过海,将所有守卫都骗过去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方法就要思量一番了。”
带着一半收获,冯云回到府中,可刚进府中,没多久,就有门外侍卫前来禀报:“冯公子,醉月楼的醉如星姑娘在外求见。”
“哦,这么快?”冯云讶然,昨日才商定的事,今天她就把人带来了。
“呵呵,看来那夜你不仅听了这花魁的曲子,还把她的芳心也顺带带走了。”少年冒出头,打趣道,紧跟着冯云到门外看好戏。
门外,一辆粉饰香马车停在门外,车帘紧闭。
“醉如星姑娘,人带来了么。”冯云隔着窗帘略微行礼。
“人已到,日后就麻烦公子了。”女子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罢就再难忘怀。
女子声音说完,一个小小的身板就扭捏着不情愿从车上下来,冯云一愣,这不是张家村宅院里的那个小天才么?顿时,冯云就明白车中女子是何人了,王嫂嫂曾说,那个宅院是一个好心人建的,帮助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这小书童就是那位好心人的弟弟。
没想到会是她,这倒令冯云意外了,当下敛了敛衣袖,弯腰郑重一礼:“原来张家村宅院是姑娘所建,姑娘收留流浪儿,此举乃莫大善意,日前有冲撞之处,还望莫要见怪。”冯云是真心钦佩这女子,一个红尘女子,却心系街边的流浪儿,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冯公子莫折煞小女子了,戬儿,还不行拜师礼!”女子赶忙喝道。
被称为戬儿的小书童气鼓鼓地瞪着冯云,被姐姐呵斥后,满心不情愿地跪下来,郑重地施了一个拜师礼:“学生左戬给冯先生请安。”说完,还从马车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拜师茶,双手递给冯云,看起来分外恭敬,当然,那双不甘愿的眼神不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