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冯云嘴角笑意微露,竟不假思索朗声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闻言,众人大惊,无不惊奇地看向冯云,就是那位隐藏在人群中的人也目露大奇之色。
“杨子风,杨大才子,在下对仗是否工整?”冯云冷笑地瞟了眼脸色发白,嘴中兀自喃喃失言的杨子风。
“好了,该你们了,一起放马过来,本公子一起答,让你们滚蛋也好有个伴。”冯云转而看向身后那些震惊的书生们,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都是读书人,没人再敢小瞧冯云这乡下的穷书生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彼此互望一眼后,纷纷提笔,在纸上将自己认为最难的对联写下。
约莫一盏茶后,冯云拂袖而起,一掌按在厚厚一层写满对联的白纸上,提起一根狼豪大笔,不假思索地刷刷挥写。
“松叶竹叶叶叶翠,送你,秋声雁声声声寒”冯云抄起第一张,写下对联往脑后一扔,那李掌柜却像拾得宝贝一般喜出望外将其收起,小心放好。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付之一笑,送你,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何所不容”大笔一挥,纸张抛向脑后,依旧被李掌柜认真捡起来保存好。
“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送你,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荷花茎藕蓬莲台芙蓉芍药芯芬芳,送你,逢迎远近逍遥过
进退连环运道通”
……
诸位看客都傻了眼,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兀自在那里不停挥笔,不停念叨的冯云,那群书生更是呆住了,自以为最难的对联却被轻易解开,整个茶楼只剩下冯云一人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咽唾沫的声音,赵员外本来十分不喜令他难堪的冯云,但现在,却是满脸惊容,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个人也震惊满容,目光流转,不知在思索什么。
书生们列出的对联绝大多数并不是自己想的,而是从一些偏僻的书中得来的艰涩对联,可在冯云手中,却像儿歌一样被轻易解开,这不得不令他们惊诧莫名,个个脚底寒意直冒,心道这下撞到铁板了。
半盏茶后,李掌柜满心欢喜地捧着一叠白纸,在他看来,这些可都是宝贝啊,那些对联精妙之极,但回答地却更为巧妙,难得,实在难得!他的主子就是喜欢对联,这些拿过去,一定会让他高兴的,说不得,他还要得到丰厚赏赐也说不定。
“各位祖宗,各位大贤,千万不要怪我啊,今日掏一掏你们的腰包,应急用,都怪这些龟孙子,实在气人,不治理一番着实难出恶气。”冯云在心底暗暗祈祷。
“好了。”冯云狼豪大笔往脑后一甩,冷笑连连地扫向众人“现在,轮到区区在下我出题了。”
闻言,所有人都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看客们精神抖擞,想看看这个怪物一般的存在会出什么题,那些书生却后怕地退了退,个个手心都是冷汗。
“我的对联是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各位大才子们,请对下联。”这是文学史上有名的文人,徐文长所创对联,其难度就在同一个字的读音千变万化,都有不同的意思,乃是名噪一时的绝对,这些书生们连出个对联都要照搬古人的,要对上此联,恐怕不易。
听罢,看客们眉头深皱,他们也看出此联之难在同字不同音上,语句简单,但要工整地对上,实在太难,除非让京师的大学士们来试一试,至于眼前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读书人,所有看客都摇摇头,就算不看这些书生们面如土色的脸面,他们也知道,这回,他们是要滚定了。
“我们都是读书人,是有脸面的人,这位兄台可否放大伙一马,日后相见也好说话不是?”杨子风脸色微白,转而对冯云客气起来。
脸面?冯云心头冷笑,如果不是他冯云有前世的经验,刚才被羞辱的就是自己了,现在轮到他,反而套起近乎来了,不过,他还未说话,那李掌柜却阴阳怪气地从旁道:“杨公子,这可不行,我太和楼的规矩不能坏,既然你们都不能对出,那么这位公子赢了,按照赌约,你们都该滚下去了,阿大、阿二,伺候客人!”
李掌柜脸色一冷,喝令两个巨人动手,众位才子们慌了,紧紧缩成一团,个个面色惶恐,滚下去摔伤是小事,这脸面却丢不起,日后定要被同道中人笑话,如何还能再抛头露面,但李掌柜有后台撑腰,可不管这些读书人如何,两个昆仑奴也分外不客气,两只大手一抓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提到楼梯口,直接扔下去,顿时,砰砰砰的声响不绝如缕,伴随着杀猪般的痛呼,响彻整个酒楼,楼下的客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从上面不断滚下来的书生们,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窃笑起来,一些爽朗之辈更是毫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令这些大才子们脸皮涨红,酒楼中的声响引起了行人的注意,顿时,太和楼就被一群好事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但看一群狼狈书生打扮的青年像滚西瓜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咦,那不是清风院的王照王才子么,还有那个,那不是东文院的钟神秀么?咦,那个,莫非就是安容居士的得意门生,杨子风?他们这是怎么了,谁敢把他们扔下来?”
一时间,人群狐疑声,嗤笑声不绝如缕,太和楼门庭若市,众位看客像看猴子耍把戏一样好笑地看着这群躺在地上痛呼的书生。
这群书生这回丢脸算是丢大了,个个面皮涨得发紫,以袖蒙着脸面冲出人群,慌不择路地跑了,那杨子风最是难看,应天城中他也算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认识,如何遮脸人家都认识,经此一事,他的事迹定然会不胫而走,他羞恼难言,恨恨地瞪了楼上一眼,目中闪过深深的恨意,紧接着也掩着脸面冲出人群跑了。
“哈哈,诸位客官,散去吧,刚才乃是这群廪生与一位不知名的小兄弟笔试才学,输的就从楼梯上滚下去,不曾想,那位小兄弟才学惊人,有八斗之才,这群廪生不敌,是以有此状,大火散了吧,呵呵。”李掌柜走下楼梯,抚掌而笑。
“掌柜的,是谁人如此厉害?我观那杨子风似也在其中,难道是清风、东文两院中不出世的大才子?”看客们哪肯散去,不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能叫东文、清风学院才子们折服的才子,他们定要知道其名讳。
“这……”李掌柜愣了愣,他也不知道冯云的名讳,只知道是他对出了对联。
“哈哈,我想我可以为众位解答。”就在李掌柜为难时,楼上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正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冯云的人,他从兰轩上透出脑袋,冲下方人作揖道:“这位大才子学问高妙,姓冯,名云,今日之事,你们可以让邻里街坊知道,好教大伙晓得,我们应天还是有饱学之士的。”
冯云目光一凝,倒不是对方道出自己的名讳,就算他不说,他冯云的名头迟早会被人知道,他奇怪的是,此人的声音十分耳熟,而且,还知道他的名讳!
“冯兄弟,果然如你所言,有缘会再相见,时隔几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那人转过头来,冲冯云敛袖行礼,他五官平庸,属于仍在人群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双眼却透着睿智之色,微笑也很有亲和力。
冯云摇头苦笑:“我也没想到,当日戏言,立马就应了验,一别几日,田舍人可安好?”
“托冯兄的福,田某幸不辱命,完成托付,今日闲来无事坐坐茶楼,不曾想却刚巧撞见冯兄教训这群廪生,冯兄之才当真令人吃惊,就是七步之才的曹植再世,恐也难胜你出口绝联之才,恕兄弟眼拙,当日竟看走了眼。”田舍人对冯云态度分外客气。
“田兄过奖了,冯某只是看不惯同为书生的他们不思进取,反而终日游手好闲,心头有气,一时灵气逼人,稀里糊涂就对上的,算不上真才学的。”冯云谦虚道,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不曾想,他自从来到大明朝,从未认真摸过一本书,也是终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
“冯兄倒是谦虚,来,不如我两先叙叙旧。”田舍人热情地招呼冯云,与他交谈起来,将那群准备与冯云交谈的体面人刚好拒之门外,赵员外最是明显,他自己没有墨水,但却喜欢与文人厮混,眼下这个穷书生如此有才,如果将他收为小厮,日日带在身边,不时露一两手,岂不大长脸面?但见田舍人热情接待,希望就淡下去了,田舍人为人低调,其貌不扬,坐在茶楼中也不甚言语,但在场之人谁敢小瞧?田舍人乃是应天巡抚第一幕僚,王大人许多事都听从他的意见,开罪他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田舍人谈起话题忽东忽西,南辕北辙,甚至引经据典,看似随意,但他却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留意冯云的神色,但见冯云每每都能跟上他的思路,而且道出一些他也觉得新奇的东西,对冯云就更加惊奇。
冯云心底暗笑,与他说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地理人文,想考量他,那不是开玩笑么?莫说他是现代人,知道的地域远比他广,就凭那超前时代的历史知识也不是田舍人拍马能赶上的。
谈话过程中,李掌柜过来了一下,确认冯云的名讳,并送来一张精致的玉牌,说是可以直接来茶楼,田舍人倒是大有深意地看了玉牌一眼,笑而不语。
谈话到最后,田舍人忽然面色一正,正声道:“冯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冯云一愣,诧异道:“田兄不妨说说看,如果能帮得上,我冯某自会尽力。”
田舍人眸中闪烁着精光,慎重道:“在下想请冯兄,入主王大人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