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泗主岛四周的碧水潭已然被红色的液体浸染,混合着血水呈现出深鹤色,搅动着翻滚着,恐惧与绝望充斥着四周。云纵的紫金冠已然不知何时掉落,黑色的长发飘散在怒吼的狂风之中,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仿佛临界天神一般,高举着长剑屹立在云端。
为了这一刻他苦等了一百多年,他本可以成仙却宁可舍弃仙身困守于玄城,便是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预言——昆仑之劫。“老混蛋,你满意了,遂了你的心愿了!”云纵怒吼,若非他的师父——便是那个在葬灵谷中的守灵之一,他心高气傲也不会向水灵之灵曲意逢迎,更不会假戏真做。
看到远远而来那一袭黄白相间的飘逸身影,云纵心中蓦地一松,紧绷着的弦似乎也因为那个人不由得放松了,眼前一黑险险从云端滑落。一袭傲然的笑袭上心头,“看来本少的魅力不减当年啊。”眼看着那个飘逸的身姿已然临近,一伸手抓住了他摇摆的身子。
“你就不能让我稍微省点心么?”梵音怒视着眼前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家伙,此时此刻谁能相信这个无赖般差点顺杆爬上的家伙竟然是这玄城之主呢。
“怎么一上来便甜言蜜语啊。”云纵嗔怪道,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梵音简直无语,凝指尖一缕银白色的光丝射向云纵鲜血淋漓的胸口。那光丝与云纵的伤口融合霎时不见,血肉也慢慢愈合,云纵眼眉一挑,“还是梵音知道心疼我啊。”用他那没有握剑的手在胸前别有深意的画了一个圈,却惹来梵音的狠戾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那贫嘴。被压制的戮仙之力溃散,下一个地方应该就是亘天了。”梵音眼光凝聚到亘天的方向,之间那里还是苍兰的一片天空,那样平和,并未被这便杀戮的血红所浸染。可是谁知到这短暂的祥和能维持到多久,那魔尊是否已然知道戮仙解禁的方法了呢?
云纵顺着梵音的眼光看去,一把握住了梵音的纤纤玉手,“放心,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天。”梵音一愣,想要缩回却又不忍看云纵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害怕,他会害怕?他怕的难道是自己的离开么?是的,她曾经说过,她自愿留在玄城守护戮仙封印,若是有一天她想走,谁也别想留她。偌大玄城又能容下多少伤心之人呢?
梵音心中微微叹气,“你可知戮仙之力被谁放出?”
云纵挑了挑眉,梵音会这样问,自然是一位他不易猜出的人了。“难不成是亘天之人?”
梵音微微一愣,但是旋即了然,云纵凭空未必能算出,但是依他对自己的了解却可以从自己的哪怕一个语调的变化中猜出。淡然一笑,仿佛一朵玉莲花灿烂绽放,在这漫天魔火之中愈发高洁而难得。
辰岳遥望着漫天的魔火吞噬着苍穹,屹立于云端的两个身影相依相偎,宛若星辰的眼眸中那么森然。顺着他的剑尖血迹蜿蜒而下,那冷冷的剑锋仿佛他眼中慢慢集结的寒意。他的脚下却是一个横卧于地之人,却是宸和派的护使岳镜。
辰岳回身望去,身后是一片血海,往日钟灵毓秀的玄城已然成为了人间炼狱。这便是修仙之人所盼望的道之坐在么?苍天可见,但是为何一点都不为之动容?动容?呵呵,苍天只会睁着双眼俯看苍生之苦不是么?
胸中一口闷气,直将他原本清澈的眸子染得血红,他的耳边是轰然的嘲笑声,他撇下剑双手抱住了头颅。
辰岳发现岳镜竟然打算偷偷潜入主殿盗取水灵珠,于是拔剑向阻,而岳镜的一席话更是令辰岳感觉仿佛天塌地陷。“你不过是个半妖半人的怪物!凭什么来主持宸和派!”
自他见过嫣然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调查他的生母出身。终于,他知晓了,他的母亲竟然是妖。这是为世人所不容的,特别是父亲那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师父。
辰岳慢慢跪倒在地,他的出生便是一个错。在父亲隐去的手札中,他终于看到了父亲隐去的秘密。阎风掌门何以失心剑杀同门,阎风何以坠入魔道,以人炼药的始末缘由。
他可以恨,但是他不允许别人出言侮辱他的父母,是以当岳镜以此为要挟,口口声声“被妖妇迷失了心智”,竟然错手剑杀同门。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的悔恨与痛苦。若非阎风掌门害死了母亲,他也不会一怒之下篡改了玉牒所记载内容害得掌门走火入魔。若非掌门走火入魔也不会以人炼药,害得阎风满门被昆仑遗弃。他终于理解了父亲心中的苦,为何不敢接近自己,他是怕在儿子的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欺师灭祖,祸天殃民,究其一生竟然只能以此论断了。
现在玉牒失踪,昆仑之劫在即,而自己能做的事竟然只是血染同门,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紫清自水牢中出来,远远向云纵这边寻来。不时看到有弟子被魔物迷了心智陷入癫狂,虽然是随手一解但也霎时耗费气力。一个身影映入那清冷的眼眸,眉头微微一皱,紫清认出下面那状若疯癫之人竟然是宸和年轻的掌门。
身形一晃已然临于他的近前,紫清亦是不敢冒进,弹射一指,一袭静心符直摄辰岳的头顶。辰岳感到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一袭清气自上而下,将他心火浇灭。慢慢地汇聚眼睛的焦点,一袭蓝白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妖便不能活在世上!”辰岳拄着长剑,抬起血红的双眼,对着临近的紫清怒吼。
紫清微微一愣,心下彻然,又是一个痴人,“万物皆有存在的价值,妖与人并无区别。”紫清何尝不曾如此问过自己,在王琼的教育下他曾经对妖深恶痛绝,但是自他结识了此生真正的朋友,才发现妖与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这为世人所热衷不肯离去的凡尘亦挥洒了多少妖的爱恨情仇。
“是么?”辰岳仿佛放下心来,眼中的血色慢慢退去,拄着长剑的手也不由得有些松动了。慢慢恢复了意识,他发现站在自己面前之人竟然是紫清,神色一变。片刻的放松由震惊和恐惧所代替,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不知紫清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情形,一丝杀意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