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颜看到陆倾越来越急躁,车子越开越快,因为就在他开车这段时间,电话就已经响了四次了。
陆曼其实也不算一个非常急性子的人,只是就喜欢这样和小哥撒娇耍赖。她蹲在街边揉脚的时候,总是有人想要上来搭讪,每有一个人上来试图搭讪,她就拨一次陆倾的电话,一共四次,可见,陆家兄妹,在这方面来讲,都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之姿。
钟离颜提着袋子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眉眼之间和陆倾有着几分相似的娇美女子,光着脚蹲在地板上,高跟鞋甩在一旁,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一头柔顺微卷的栗色大波浪长发披在身后,美艳不可方物。
这张脸钟离颜是认识的,在X大艺术节上,就是这个女孩子,一手钢琴弹得惊艳绝伦,她的名字叫陆曼,陆倾的亲妹妹。
看到哥哥走下车来,陆曼娇艳的唇瓣撅了起来,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也睁得大大的,正欲开口,就看到副驾上走下来一个女子,手上提着两个袋子,是自家餐厅的打包袋子。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艺术节上那个……谁的姐姐来着?
她一下想不起来小扬的名字。不过那不重要,陆曼马上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和……小哥在一起呢?
“小哥,她……”陆曼看了看陆倾,然后再看了看钟离颜,眼中盛满了疑惑,旋即又转为佯怒,“不是说要陪我逛街的吗?”
陆倾对妹妹眼中那假装的愤怒视若无睹,非常顺手地揉了揉她那一头微卷的柔软长发,“对女装,我没有什么意见,物尽其用,她陪你逛。”
陆倾说完,就将钟离颜往前一推,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稳住了身体,姿态窘迫地站在原地。
“她是谁?”陆曼抬起头来看着陆倾的眼睛问他,只见陆倾的脸上瞬间涌现出厌恶的表情,冷冷扫了钟离颜一眼,陆曼霎时间就呆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小哥总是很内敛,有什么事情都是放在心里,鲜少有这样的表情。
“她叫钟离颜。”陆倾冷冷说完这一句,然后转过身去,“是钟离永的女儿。”
那三个字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一样,这句话一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只留下陆曼和钟离颜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处于惊愕中回不过神来,一个处于尴尬中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姐,你……”钟离颜正犹豫着应该如何说,如何开口,陆曼抬起了头,“你真的……是他的女儿?”
陆曼想做最后的确认,因为钟离永这个名字,她早就铭记于心,弑母仇人一般的存在,她那时还小,虽然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哥哥在专门放妈妈相片的册子里头,夹了好几张已经泛黄的报纸,上头的头版就是妈妈出事的报道,肇事者的名字,明明白白写的就是钟离永。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小哥将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她总是开心的活着,没有什么心计,没有什么烦恼,自然,也没有什么怨恨。事隔多年,提到这个名字,还见到他的女儿……实在是……太像小说里的情节了。
“很抱歉。”钟离颜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毕竟也是当年爸爸撞死的那个女人的孩子,所以犹豫再三,只能先道歉。
陆曼头疼地抚着额头,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钟离颜一眼。
钟离颜注意到她的眼神,复杂的,却没有丝毫怨恨的情绪,还仿佛掺杂着一些同情的成分在里面。
“我哥对你做什么了吗?”陆曼担忧地问到,因为以她的了解,小哥绝对不会轻易饶了这个钟离颜的。
“目前为止,还没有……”她有些讶异,这个叫做陆曼的姑娘,不仅没有怨念,仿佛还在担心自己?她轻轻咬了咬唇,为什么是一个妈生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喔……”陆曼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旋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他是不是要挟你什么了?我小哥的脾气……肯定会利用一切你在乎的事情和人,来要挟你做他想要的。”
钟离颜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子,唇角有了微笑,然后点了点头,“我弟弟。”
陆曼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站在台上腼腆微笑,眼神中却透着激动并且泪光闪烁的男孩子。原来,是用他来要挟……陆曼叹了一口气,从钟离颜手里接过她一直提着的袋子,放到地上,然后朝她伸手,“你手机拿给我。”
钟离颜愣了愣,虽然不懂她要自己的手机干嘛,但还是从包包里翻出手机,递给了陆曼。陆曼接过之后,噼里啪啦按上一连串号码,“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以后……反正到时候你就打我电话。”
钟离颜看着被塞回自己手中的手机,有片刻地失神,好半天说出来一句,“你……你和你哥哥,很不一样。”
听到她这样说,陆曼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如同绽放的花朵,“并不是说,我不记仇。小哥对妈妈的感情太深厚了,那样陡然的失去,造就了他某些方面的偏执,我只是觉得,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不喜欢迁怒。倘若现在是钟离永站在我的面前的话,我相信,我的态度不会比我小哥好到哪里去。”
钟离颜没有想过这个女孩子会有这样的一面,理智的包容的善良的。其实就算陆倾在现场,他也不会相信原来曼曼已经成长成这般,想法是成熟全面的。
钟离颜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垂下头,“我爸爸,已经过世了。”
陆曼却没有出声安慰她,钟离颜抬起头来,“谢谢你。”
听到钟离颜的道谢,陆曼笑了,眼中先前稳重的光芒消失殆尽,俏皮的神采又泛出来,她眨了眨眼睛,“我真的是出来逛街的,都已经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我小哥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我今天一定要把他的卡刷爆!”陆曼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自己也知道,那不太可能,于是说完她朝着钟离颜笑着吐了吐舌头。
然后钟离颜就看着陆曼将那餐厅里打包出来的两袋昂贵食物提了起来,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拍了拍手,蹲下身去捡起自己的高跟鞋,顺手也扔了进去。
“你今天任务艰巨呢,首先,先陪我去买双鞋吧……”
钟离颜看到陆曼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拉住,然后拖着被动的自己朝着商场的方向而去。这个女孩子,仿佛能给人温暖的动力,让她可以把所有的心理包袱暂时抛开。
曼曼,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最体贴的理解和最温暖的力量,所以在很久以后,我哭得最无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你,陆曼。
——钟离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