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者眼中露出古怪的神色,白发少年见他面有惊慌,顿时皱了皱眉,莫不成看走眼了?苏隐心下满是歉意,急忙扶起了老者,一面道歉,一面为其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忽然苍翠的丛林中传来了一声如同百灵鸟般的轻唤,苏隐也未听清楚,只觉丛林中响起了几下脚步声,苏隐将眉一挑,凝眸看去,眼中露出了寒光,冷笑道:“既然阁下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随着话声落下,丛林枝叶一动,一名身穿麻衣打着补丁的妙龄少女,从草丛之中笨拙的钻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白发少年,女子微微一怔,小脸登时煞白。
苏隐趁机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她年纪约莫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年纪虽小,但隐隐有倾城之态,只是她此刻穿的麻布衣裳,掩盖许多她的容貌之美。从对方清澈的美目中,苏隐能瞧出这少女毫无心机,也并非是修仙者,苏隐方才松了一口气。
“爷爷,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了呢!”少女跑上前来,拉着他的衣袖,嗔怪道。苏隐见二人乃是相识,也彻底的放下了心,浅笑着望着对方。这时,少女眨着眼睛,好奇的问道:“大哥哥,是爷爷的朋友?”
苏隐摇了摇头,“我与你爷爷也是初见……”他抬步欲要上前,岂料就在此刻,老者浑浊的眼眸中忽然射出一道凶光,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苏隐浑身一震,自身灵气陡然逆流。白发少年大惊之下,忽然听到心中响起来一个声音:“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过来。”
苏隐心神巨震,抬头惊愕的望了一眼疯癫老者,疯癫老者再度胡言乱语起来,苏隐体内的灵气也重新循规蹈矩的缓缓流淌,他方是呼出一口浊气,心想这老家伙还真会装疯卖傻!
艰难的收回迈出去的一步,苏隐对着老者拱了拱手,传音道:“在下前来并无敌意,请前辈稍安勿躁。”
疯癫老者恍若未闻,在丛林之中小跑起来,口中吐露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苏隐微微松了口气,却又拧起了眉头,看着眼前轻笑的女子,幽幽笑道:“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我叫墨竹。”女子清脆的答道,看着发色迥异的苏隐,她嬉笑着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苏隐笑着看着她,缓缓道:“在下苏隐,落城人士。”
见少女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并不知落城在何处,苏隐不禁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逗得一笑,看了一眼仍在一旁装疯卖傻的老头,心下诧异无比,但还是对着老者拱了拱手,振声道:“老前辈,苏某多有打扰,请前辈见谅。今日苏某前来,实是想请教老前辈一件事。我初来永州城,听闻艄公说湖下有宝,不知是真是假。”
墨竹轻轻一叹,纤手拉过了老头,一面用沾了水了白巾替其擦脸,一面叹道:“大哥哥对不起,我爷爷自我懂事以来便身患重疾,可能听不懂大哥哥说的话了。”
苏隐闻言一怔,惊疑不定的打量起了墨竹,瞧这墨竹可怜的样子不似说谎,苏隐心中更是诧异,莫不成连这老者的孙女都不知她口中所说的爷爷是装疯卖傻么?苏隐低眸望着地面,思绪急转,他并未直接戳穿老者的行为,毕竟这等高人自然行为怪异,他也不愿无端惹怒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疯子。
苏隐对着二人抱了抱拳,凝声道:“苏某今日而来,确是为了此事,若前辈不知的话,在下告辞便是。”他转身欲走,却是女子叫住:“大哥哥,其实我见过那湖心之中的宝物。那天夜日,爷爷跑到湖边去,我二人正好瞧见那日宝物所发出的耀眼白光,不似初月之光,也不是夜晚星辰之亮,倒恰似是一颗夜明珠的微光。”
“夜明珠?真是夜明珠?”苏隐目瞪口呆,莫不成真的让莫桐雨猜对了?她能未卜先知?
“我也没有看准,那天我只见到冲天的白光,估计就是夜明珠了!”女孩双眼璀璨如星,闪闪的露出几丝羡慕,似乎女子天生对珠宝很是敏感,莫桐雨如此,墨竹亦然如此。
苏隐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干笑了几声,心下却思量起来,他总觉得湖下的异象未免太过蹊跷,他觉得还是应该去看上一看,遂抱拳道:“多谢二位,苏某来日定会报答。”
墨竹嫣然而笑:“大哥哥若是想报答,那便常来此处山屋,我家中虽穷,但我做菜的手艺绝对没话说,大哥哥到时候来品尝一番,可好!?”
苏隐看了一眼她所指的山物,是一绕着草丛所盖地古旧木屋,屋子已有年头,但是被她整理的十分干净,苏隐看罢,拍了拍墨竹的脑袋,微笑道:“我会来的,小竹。”
墨竹微笑更甜,这时,她也老者的脸擦了干净,只见老者童颜鹤发,怒眉垂下,双眼炯炯有神光,一点也不显老态龙钟,苏隐看见老者的样子,不禁心神一颤,这时老者的双眼陡然迸射金光,一股无法言语的恐惧感传遍了全身,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一般,没有任何的东西能逃得过他的一双眼睛。
苏隐眼前天地变化,却忽然在一声苍老的叹气声消逝,可耳畔响起的叹息声,却久久不散,宛若亘古的风沙浑厚且又沧桑,“你这混小子,老头我装疯百年,他娘的就没一个能看出来倪端的,老头我就琢磨不透了,你小子是如何瞧出的门道?”
苏隐神情一凛,对方主动承认他装疯一事,令他感觉到惶恐不安,他知道他和老者是二个境界的人,老者的修为很有可能在第四境劫天之境,或是更高,若是他想杀自己的话,只怕刚才一个眼神自己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方才感觉到自己前来的鲁莽,若是这老头喜怒无常,自己小命可就交代了,但是如今一听他说话,看来老者并非难以近人,也并未疯掉,他心中不禁暗喜,传音道:“只因为老丈想救那富家少年,前辈与他非亲非故,却提前知道有人盯上了他,可见前辈法力通神,事先发觉那人的窥探。前辈心地也是极好,令晚辈佩服之至。”
言毕,只见对面的老者,消停了一阵,老面沉静的望着他,浑浊的老眼之中,带着微微嘉赏之色,颔首一笑。目光也随之落到苏隐左手手腕处,隔着衣服他的目光凝成了一道青光,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接近着,他忽然仰天狂笑出来。
这一笑,便是他身边的墨竹也是吓了一跳,爷爷虽说疯癫,但往日里一直相安无事,可今日这般狂笑,却令墨竹担忧不已。似乎感受到了孙女的担忧的目光,老者将笑意敛在嘴角,深深的望着苏隐,苏隐被他盯着左手,只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身后。
老者笑着传音道:“小子,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左手手腕之内禁锢着的是毒凶吧?”
苏隐闻言,脸色大变!
却听老者接着说道:“老夫不知多久未再见过此物,可老夫却万万想不到,偌大的中原百年不曾显露过踪迹的毒凶,居然在你这窥天之境第三阶的毛头小子身上,这真让老夫吓了一跳。”
苏隐脸色又是一变,震惊的望着他,连连后退。对方不但看出了他身藏凶源,更是一语道中了他催动静息之法隐藏之下的修为。陆老的静息之法,在他下山这么多年来,从来未被人识破过,却不曾想今日被一个疯癫的老者看穿,一时间苏隐后襟被冷汗侵湿,一种前所未有的惧意笼罩了他的心神。
瞧了一眼脸色骤变的白发少年,老者苍老的面容中露出了几分笑容,他幽幽叹了口气,传音道:“小子,你叫苏隐对吧?其实你不必如此紧张,老夫不会要你身上的毒凶,老夫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疯癫老者又是一声长叹,望着漫天的雪花,老者怆然而笑,“苏隐,你方才说老头我心地不错,可是你可知我年少时,却是一个嗜杀嗜武之徒。老了老了,当年的几个兄弟都让人杀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每夜,我会在反省,自己壮年之时所做所为之事,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老头我不论怎么忏悔,我那些老朋友再也不会陪我喝酒。昨晚我还梦到他们……”老者话锋一顿,老泪已经打湿了衣襟,苏隐不知如何安慰,墨竹更是急得团团转,老者拉过墨竹的小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顿了一下,接着传音道:“至此以后,老头我便为了躲避仇家,一边装疯卖傻,一面四处行善。我想救那富家少年,也仅仅是弥补我壮年之失罢了。吾非圣贤,刚才那话老头我听后的确有愧。”
苏隐看着神色凄然的老者,心中同样酸楚难安,一旁的墨竹美眸轻眨,不解的看着突然沉静下来的二人,担心的问道:“爷爷,大哥哥,你们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