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彻进来的脚步声,王娡忙放下手中的《老子》,招呼刘彻靠过来,刘彻先恭敬地敬了礼:“儿臣拜见母后”(西汉初期特别强调孝道)。等刘彻席坐好了后,王娡杏眼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刘彻,仿佛要把刘彻从里到外彻底看清看穿,刘彻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但脸上却毫不动声色,眼睛只是淡然地看着眼前一直凝视着他的母后王娡。
许久,刘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王娡眼皮翕合,却又很快地提起,欣慰地叹道:“我儿果然圣彻”。刘彻不明所以,虽只有十四岁,但出身皇家,见风使舵的功夫还是有的,否则也成就不了后世的汉武帝,嘴上赶快谦虚道:“母后缪赞,彘儿承受不起”。
王娡并未立即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眼珠子定定地凝望着刘彻,缓缓说道:“我儿有大志否?”
刘彻一听,心中稍一沉吟,就明白王娡所指,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随着自身年龄的增长,自己要夺太子之位的小心思竟被母亲看穿;喜的是,从王娡口中透露出,如果自己要争太子之位,身为母亲的她将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想到这里,以刘彻毕竟只有十四岁的心理年龄,虽竭力控制内心的悸动起伏,但还是有些口齿不清地脱口而出:“孩儿自有鸿鹄之志!但凭母后安排!”,从刘彻回答的神情气息来看,他能成就历史上的一番丰功伟绩并不是妄得虚名的。
听到刘彻铿锵有力的回答,王娡心中大悦,对在身旁服侍的小荷使了个眼色,服侍王娡已久的小荷立即心领神会,默默退出中庭,闩好门,守在门外。
看到小荷退出后,王娡便自顾说了起来:“你的想法我已知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聪明圣彻,深得皇上喜爱,如果我们母子俩全力争取,再施以一定的手段,储君之位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们还未成功,便已失先机,若要成事还需慢慢谋划!”。
刘彻知道现在不是扮谦谨,妄自谦虚的时候,赶紧插嘴道:“谨遵母后教诲,母后反哺之恩,儿臣无以为报。”
听到刘彻如此回答,王娡心中甚是欣慰,脸上愈显娇艳,心防大松,脸上精明之气竟暂时消失,欣慰过后,王娡又恢复了她的精明之色,继续道:“我之所以要助吾儿夺得太子之位,既有为你的缘由,也有为我自己,为我族亲的缘由,但一切的关键都取决于你,只要吾儿夺得太子之位,一切都不足为虑。彘儿,你大概不知戚夫人之悲境,想当年,高祖驾崩,吕后的儿子惠帝即位,吕后便对高祖最宠幸的戚夫人下毒手,不仅杀了戚夫人欲被高祖皇帝立为太子的赵王刘如意,而且还吕后狠毒的下令,又将戚夫人废为“人彘”,断其手足,挖去眼睛,药熏其耳,药逼其哑,并把戚夫人关押在终日不见阳光的窟室内,折磨至死。”
说到这里,王娡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不知是因为恐惧日后可能的悲惨遭遇,还是为躲避戚夫人的遭遇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听到这里,年纪虽小,但已颇具心计的刘彻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变化,使他对宫廷斗争的残酷性有了更深的认识,但同时也坚定了自己要变得更为强大和争夺储君之位的决心,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命运操控在别人手中,他要为刀俎,而不是鱼肉,他要为自己博得更大的权力,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小小的诸侯王!
王娡打破了突然间到来的宁静,继续道:“现在刘荣为太子,他和他母亲一样,蛮横跋扈,心胸狭隘,比他母亲更是毫无仁德之心,但他在皇上那里掩饰的很好,这大概是他唯一聪明的地方,如果刘荣登基大宝,我们母子的命运可想而知,栗姬一直嫉妒皇上对我的宠幸。但他们母子俩并没有发觉皇上立刘荣为太子而不立栗姬为皇后背后的玄机,却开始目中无人,得罪了不少人,为此我们要想取得成功,就一定要拉拢他们的罪过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同盟。但,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举止恭谨,待人宽仁,投其所好,你父皇精于权谋,深谙人心之术,切忌不可透露出丝毫的争夺储君之位的想法,我会在皇上面前择机陈赞你的宽仁,圣彻,以潜移默化皇上对你的印象和好感;同时,拉拢朝中和皇上身边之臣也是相当重要的,这件事,我自有布置,你千万不能插手,我会适时进行。”
刘彻一听,立马心领神会,不慌不忙地接道:“是,孩儿谨遵母后教诲。”虽然脸上极其恭谨,但在内心却感叹自己母后的政治智慧,心中对自己母后也越发敬重!
历史上的王娡的确颇具谋略,可以说,汉武帝刘彻的成功登极,除却刘彻自身的天资聪颖外,王娡至少出了六成力气,古语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从勾心斗角方面来看,诚不欺人!
王娡呷了一口茶,放下高柄杯,沉吟道:“其实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刘荣和栗姬,他们两个还不足以成为我们的对手,只需谨慎对待即可。”
“那我们的真正对手是谁?”刘彻立即接口道,面带讶色。这话还真让刘彻感到非常意外与吃惊,他毕竟只有十四岁,也不可能从一出生就开始谋夺皇位,在有成龙念想之前,刘彻自身虽有圣彻之名,但还是个心无杂念的小孩,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所以并没有争夺储君的想法。
只是随着年龄和各种知识阅历的增长,特别是被景帝封为胶东王后,这个争储的想法才突然变得急切起来,但毕竟只是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罢了,一双眼睛只钉在刘荣身上,没有能力也暂时没那份心机了解到底还有谁对储君之位有野心。意外惊喜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让刘彻感到的是相当巨大的压力与沉重,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知晓,即使他最后扳倒了刘荣,他也不一定能够成为笑到最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