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阅读揣摩了署名“刘易”的这篇文章,文采出众,立意新颖,虽则表面看来全是悼念先皇之字眼,可是静心深究,却全是针砭时事之言。我知道,皇上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文章。
刘庆,想必也已经参透皇上此举的深意,才想出了这样的计策。
郑众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可是却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么,想必皇上也不知道这个“刘易”便是当年的那个人。只是我倒好奇,当日皇上知道了那么一个人,竟然只那么随口一提,却没有多问我一句,甚至于之后他是走是留也全无计较。
五日后,这十五篇文章的作者便全数到了京城洛阳。皇帝命班昭安排宫中住宿之事。
午后,正坐于殿内随便教皓月和刘隆识得几个字。
“皇后,不去瞧瞧去。”班昭笑道。
我倒不解,“瞧什么?”
“皇后怎么忘了,咱们东汉的才子们,可不是今天进宫嘛。皇上吩咐我安排,昨晚才说的,您还在跟前呢。”
我倒真是忘了。昨晚刘隆有些发烧,只顾着照顾他了。
“安排到哪了?”
“安排到明光殿了。离却非殿近些,皇上召见也方便。”
“膳食怎么安排的?”
“都是皇上请来的贵客,哪敢怠慢了,自然是宫中一般主子的膳食,错不了。”
“恩,那就好。”说完,我低头,正好看见皓月将一本珍贵的古书揉在手中,汗水把那发黄的书页浸湿了,字迹有些模糊。我遂急忙将书夺下,大声训斥了几句。皓月想是委屈,竟哭了。红绿闻声,急匆匆跑出来,将皓月抱在怀中,红着眼睛,“皇后,您这是——”
班昭也借机劝道:“是啊,皇后,书虽珍贵,可公主毕竟还小。该拿些平常的书来教才是。”
我叹了一口,“是我太焦躁了。”接着便命红绿将皓月和隆儿带下去,端起桌边的清茶,呷了一口,“最近出宫可曾去瞧过晚月?”
自她成婚第二天回宫后,这么久了,竟再未曾进宫问候过。也不知她在宫外日子过的可好。
只见班昭不经意的笑笑,“皇后这才想起问她。若非皇后问,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既然您开口了,我不免抱怨几句。这门亲事,皇后竟是不该如此鲁莽才是。”
难道晚月竟过的不好?或许,她竟知道一些内情?
我不动声色,将茶再次送到嘴边,“晚月的心思,你该是知道的。”
“当然。要怪,只怪她太傻,男人几句话,她便糊涂了。后悔不教她那些,读了些忠孝之书,竟然就喜欢上那样愿意为国肝脑涂地之人。若是不读书,她何曾明白这些,随便找个小官嫁了混个吃喝不愁便是。她哪里知道,那样的男人,心中想的除了国家社稷便是江湖民众,何曾有心思装着自己的小家啊。”
我不禁莞尔,“你倒像是爱过这样的男人一般。”
班昭转瞬红了脸,辩解道:“书中自然是有的,又何需亲自经历。”
“且不说这些。听说蔡大人在研究改进造纸之术,不知可有什么进展?”
“这倒没听说,皇后有心,宣两人进宫问问便是。”
我点头,“便是你派人去告知一声便是。宣他们晚上进宫便是。”
班昭笑道:“皇后倒是会顺水推舟。”说完,便笑着离去了。
那十五人既已被安排到明光殿,只怕那刘易,也该出现了。
是夜,晚月和蔡伦果然应诏进宫了。晚月早已做了少妇的装扮,之前长长的秀发绾到了脑后,发髻上插了一支掐丝的银簪子,衣服也较之前华贵了,不再是宫中女婢单调的颜色,一袭浅紫的及地长袍,越发显得脸色娇媚动人。反观蔡伦,也是满面红光,之前严肃平淡的神色一扫而光。看这两人的情状,我的心终于放下了。
皇上晚间本要前去却非殿召见那些才子们,听说蔡伦要来,便命那十五人且等着。
落座后,皇上不禁问起蔡伦改进造纸之术之事。我便也借赏赐为由,将晚月拉到后殿。
“这是前几日下面进宫的碧玉戒指,听说是好的。我留着没用,便都赏了,这是给你留的,你试试。”
晚月急忙跪下谢恩。我便命采玉将其拉起,“出宫才几天,竟就学了这些破规矩。”
采玉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姐姐出宫后逍遥,便忘了咱们了。”
晚月将戒指带上,刚好合适,“哪有的事情。怕皇后事多烦着,不敢轻易来打扰。”
采玉嘴快道:“皇后忙,咱可不忙啊。”
“还不快打嘴。自己倒承认了。”晚月一句话倒说的采玉红了脸,扔下晚月便跑下去倒茶了。
我便趁机问道:“蔡大人,对你可好?”
晚月急忙笑道:“好,好。只是——”
我想起班昭说过的话,便劝道:“他既是心怀精忠报国之念,必不能朝夕都牵挂着家中牵挂着你,这些,你也该体谅着。这也算是替你为我为皇上尽忠了。”
晚月正色道:“这个皇后无需多说,我自然都明白的。”
我走到她身边,“明白就好。倒是这蔡大人,这朝中敌人众多,你也要自己多加注意。随便人便不让进府,若看他结交些小人,也该劝着。”
“这其中利害,我也深知。皇后成全我的心,我自然也明白。一切都请皇后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责任。”
我深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
回到前殿,正见蔡伦将自己新造的纸张向皇上展示,我急忙走到跟前。先是这颜色,虽比白绢差些,但是比之前的黄麻纸,已经白净的许多,这纸的厚度虽比之前的薄些,可是摸起来,这韧性倒是强多了。蔡伦便趁机请皇上亲笔题字,皇上喜不自禁,大笔一挥,“中流砥柱”四个字便跃然纸上。白纸映着着黑色,不仅清晰还托墨,再不用担心会晕成模糊的一片。
皇上大喜,将宫中的珍奇赏了两件,并命蔡伦将此改进之法尽快传授民间,以使全国上下都能用上这新纸。
待蔡伦晚月离开,皇上也便去了却非殿。
“皇后,可还记得我?”我身后,正对着敞开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