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逢驾车,一路虽多有崎岖,却比之前段颖行的要快些。第三日中午,便到了延舒关。
延舒关不只是驻兵,此处经多年发展,呈小镇模样,亦为过往行商提供歇息之地。只是自陆家妄起刀兵,控制这延舒关,这些时日冷清了下来。
李恃持有段颖的玉牌,那侍卫见了,知道是大人物,玉牌上刻着的“睿乡伯”字样,可不是他们直视的。当即不敢怠慢,便先报与这延舒关守将。李恃在外等了片刻,便等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子,他看向李恃道:“这位先生,是奉钦差之命,来送信于我大哥?”
李恃早已打听到,此人为陆观亲弟陆杭陆子余,这延舒关便是由其镇守,其人多智,用兵正奇相合,为陆家领军之首。
李恃躬身道:“这位应该是陆将军,封大长秋、睿乡伯之命,前来送信。”
陆杭冷笑一声道:“还要送什么信?你家那位钦差不敢前来,便半路使了苦肉计,骗得了天下人,能骗得了我们?左右,与我拿下。”
旁边的士兵轰然应诺,便要拿了李恃与董逢二人。董逢持戟,先一步刺向陆杭,喝道:“谁敢前来?”
“子期,放下兵器。”李恃见一言不善,便要打起来,心中虽是忐忑,却要强作镇定道:“陆将军,今日便是为保将军一族性命,若是将军执意,便拿了我们二人便是。但大军到来,你陆家尽数诛灭,可怨不得我等。”
陆杭见李恃并不胆怯,知晓这般吓唬已是无用,便两下属退去,道:“先生此言,是来保我陆家性命?”
“嗯,若非如此,只需等上几日,镇南将军便会率军亲至,到时怕是完了。陆将军若是为家族着想,当放我二人去见陆大人。”李恃点点头道。见陆杭只是作势,也放心下来。
“敢问有何妙机?”陆杭有些不信,他们会如此好心,专程为保我陆家而来?
“呵呵,这还须陆观陆大人做主。将军若是想听,便随我一道去富阳城,也要参考一番。”李恃没有回答,直言陆杭做不了主。
陆杭心中但有自家安危,也不计较这些,点头道:“某这便虽先生一同去富阳城。”
陆杭倒也是迅速,让人牵来马匹,对副将嘱咐一二,便带着五十余名亲兵,同李恃一道向富阳奔去。
一行人中途不敢耽搁,陆杭心急,这大军说到也快,他怕到时赶不急,便连夜催促赶路。李恃之言,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尽信。
段颖遇袭,他最先得到消息。那时便知晓,此事定然不小。这虽不是他陆家所为,但别人却不会如此看。偏偏还辩解不得,李恃当日之言,只说到是路遇强人,并未言说是陆家所为。他陆家若是辩解,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不辩解,天下人也会往他们陆家身上想。
他这些时日也是详悉调查一番,并未有什么“强人”,便想到这是段颖之计。他不敢前来富阳,便嫁祸于自家身上,还惹得大军讨伐。对此,他深恨之,直欲发兵铜川,却只是想想罢了。如今这李恃前来,言说是要保其陆家性命,虽是将信将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东南大军调动,他自然知晓,以一郡之力,如何能低得了这东南数州之兵?
一行人堪堪在第二日傍晚,夕阳将落之时到达富阳。他早已派人快马赶到富阳城报信,所以这城门还没有关闭。
过城门也没有停歇,直接到达陆家大门前。陆家世代镇守富阳,抵御蛮族,功劳甚著,朝廷加恩封为辛乡伯,所以这门上匾额便写着“辛伯府”。
李恃下车,险些滑到,这两天一夜,几未停歇,他虽是坐在马车上,但却颠簸的浑身好似散了一般。董逢在旁见了,急忙扶着。他虽是满面尘土,但精神还好,并无大碍。
这陆家大门早已是打开,门前有几人在那里相迎。陆杭对李恃道:“李先生,某为你介绍一番,此为我侄儿陆景陆元仕,某大哥之子。”
陆杭身边是一位三十多岁,青布薄衣,神台丰朗,面容俊秀,令人见之便心中喜欢。
李恃知晓,这应该便是陆家嫡子,之后是掌管陆家之人,便躬身于他见礼。这陆景倒是谦逊之辈,对他执礼甚恭,且语气也甚是有礼,道:“父亲早已在厅中等候,先生同二叔随我前来。”
到了厅堂,才见到陆观。那陆观虎背熊腰,端坐于上,头发虽是花白,却平添了一份睿智。自李恃进的屋内,便双目盯着李恃看。
李恃却是不怯,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对陆观朗声道:“封大长秋、睿乡伯之命,送来书信给陆大人。”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那陆景结果,递给其父。陆观接过没有看,却放到一旁,对李恃问道:“这位先生好算计,我陆家就此被你尔等消亡。哈哈……如今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说着他语气渐厉道:“便是玉石俱焚,也要先斩了你这罪魁祸首才好。”
李恃被其言语愣住,怎的会是我的算计?只是他稍微想想,便明了。段颖年纪尚轻,而自己又一直在旁。陆观洞悉他的计谋,自然会猜想,出此狠辣之计的,必是自己。若说是段颖,他们必会不信。谁会信一个黄毛小二,乳臭未干之人,能想出如此计策?便是想出了,怎会下得了如此狠手。
李恃明白他们误会,却不便解释,若是传扬出去,自家公子的名声便是要坏了。这世人看重名声有若生命,段颖小小年纪,便能想到如此狠辣的计策,连跟从他的下属都不惜斩杀,传扬出去,以后谁会前来效命?
“辛伯若是如此想,斩了某也无话可说,只是你陆家却要不保,孰轻孰重,陆大人要深思才是。”李恃不卑不亢道,看向陆观,与其对视。
陆观等了许久,才哈哈大笑道:“先生如此风采,某也无甚怨言。听闻先生连夜赶路,现在先歇息去吧。”陆观说着,便让下人进来,带李恃下去休息。
待李恃下去,陆观才拿起书信,细细看到。待看完,复又传给陆杭陆景二人观看,道:“你二人看看,可信不可信。”
陆杭看完,道:“此事还要大哥拿主意才是。”
这信中李恃把当前形势分析一遍写上去,最后又道段颖身体不便,要陆观前去铜川县接旨答话。
陆观心中也是纷乱不已,摇头道:“二弟,相必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明日在细细问那李恃,才好定论。哎……”
话语见,有些灰心,这大军压境,只凭他一郡之力如何抗衡?谋杀钦差之事,天下人无论是否明了,他陆家罪责难逃了。此时段颖来信,他看的明白。让自己去铜川县接旨,便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如此或能救了陆家,却也在两可之间。他心中并不信陆家能如此平安度过。但若是不理会,那定是全族诛灭。心中也是在犹豫着,没有心情再同他们叙话,便打发陆观与陆景下去,自己却独自坐在厅中,好做计较。
……
延舒关前,灯火大亮,关下燃起几堆一人多高的篝火,把关前照的通明。只听得战鼓阵阵,喊杀声起。
关上富阳郡兵,大都还在熟睡,便是又在关上巡逻士兵,但被关下的士兵冲锋,一时也懵了,反应难免不急,便被等上来几人。
那副将此时刚刚赶到城楼上,对着城下喊话道:“某家将军早已是料到,你们会来劫关。此关防备甚足,你们还是熄了心思吧。”
关下并无人来答话,只是冲杀上来。这延舒关城墙高有十丈,不便攀爬,他们只是在下面放箭。还有那推着檑木车的士兵在冲撞城门,那一声声巨响,好似要震破天际。
只是这延舒关初建之事,便考虑到城门薄弱,不堪重击,早已做了防备。城门之后,有重逾千斤的断龙铁门防备,在者还有那士兵早已搬运土方,添堵城门。
陆观不愧是沙场宿将,临行前早已是交代清楚,要副将防备着铜川县的偷袭。这副将不敢怠慢,半夜也要巡视几次,不想正被陆观说中。
只是忽然听闻城门处喊杀声大起,也听不见那檑木撞门之声,副将惊恐的问向左右道:“去看看是变故。”心中却暗自祈祷,城门千万不能有失。
“报将军,城门已是大开,关下士兵抵挡不住,城门已是不保了。”须臾,那士兵便赶来禀报,也甚是恐慌。
这副将只觉得脑中眩晕,城中防备甚严,怎会背人开了城门?忽然他想到一事,恨声道:“管家,定是管家的车队。”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关中已是涌入更多的士兵过来,有些也上到城楼,他知事情不可违,便令人放下兵器投降。
天色将明之时,才把关中尸体、血迹打扫干净,但依旧还是有淡淡的血型味道飘荡在空中。
“睿伯好算计,此关易手,看陆家还有何屏障?”一位中年人笑着对段颖说道。此人正是昌南郡守管崇管子诵。
“呵呵,若无郡守大人安排妥当,此事哪里会如此容易?这十丈高的雄关,可不是容易破的。”段颖摇摇头恭维道。
“哈哈……”管崇听闻,大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