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宇推断,李左车若是令李贵潜逃,必在今夜。因而是夜李宇便留在了县尉府。
李宇在县尉府后堂凉亭,与胡清边饮酒边等待消息。但等待了半夜,饮了半夜酒,却就是不见林伏明回来。林伏明不回来,也就意味着李左车没有行动,李贵没有潜逃。这令李宇有些坐立不安,李宇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与李左车之间,不仅在斗智斗勇,他们还在玩心理战,在相互赌博,现在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到了三更时分,就在李宇和胡清都有些失望,准备各自回房歇息时,林伏明兴冲冲回来了,他带回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李贵果然潜逃了!
李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即又有些患得患失地问林伏明道:“派人跟踪了么?”他这问题有些白,林伏明怎么可能没有派人跟踪呢?!不过林伏明似乎并不在意,道:“邱乐去跟踪了,放心,在军中,邱乐是一等斥候,有邱乐前去跟踪李贵,他逃不掉的。”
“好,既然如此,等明日邱乐回来再议。我可以安睡也。”胡清似乎对邱乐也是信心十足,伸了个懒腰,扔下李宇林伏明二人,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李宇林伏明二人摇头苦笑,也各自回房。
次日午时,邱乐风尘仆仆回到县尉府,向胡清李宇等人禀报了自己跟踪李贵的结果——
昨夜近三更时,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悄悄出了李左车府邸,邱乐便跟了上去,虽然那道黑影经过了乔装打扮,但还是逃不过邱乐在军伍中千锤百炼的火眼金睛,他马上看出这道黑影便是李贵。于是邱乐便盯住李贵一路前行。
李贵能在李左车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且成为李左车的心腹大管家,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从李左车府出来之后,便在襄城县内的街巷里穿行兜圈,如此来来回回绕到四更天时,李贵自认为无人跟踪了,才出了襄城县,往东疾行了十几里,突然回折,一直小心翼翼跟随其后的邱乐差点阴沟里翻船,幸好近前有棵大树,邱乐闪身树后,这才没被李贵发觉。李贵回折后,便往襄城县西南方向而去,又疾行了数十里,上了紫云山。
邱乐跟着李贵上了紫云山,山路越行越高越险越难走,最后竟上了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羊肠小道。邱乐的直觉告诉他,李贵是要进贼窝了,因而山路虽然难走,但还是紧随李贵不放。
果然,在天蒙蒙亮时,李贵进入了云雾缭绕的紫云山深处的一个隐秘山寨,再也没有出来。
邱乐凭着在军伍当斥候的多年习惯和经验,马上对眼前的山寨进行了一番观察和评估。这座山寨所处的地势险要,左右及其背后都是悬崖峭壁,惟有正面一条小道,也就是方才邱乐跟随李贵所走的羊肠小道可供通行,真可谓是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以山寨的规模和屋舍来看,整个山寨应该可容纳五百人上下。
邱乐又在山寨唯一的路口秘密守候了两个时辰,依然不见李贵出来。邱乐作出了最后的判断,这山寨应该就是李贵的藏身地,他不会再出来了。又看看日头将近中天,便从山上撤回,到县尉府复命。
“好!邱兄弟做得好!”李宇听完邱乐的禀报,拍着邱乐的肩旁夸赞了一番。回头又对胡清道:“胡大哥,那山寨必是盗贼的巢窝,这回大哥你英雄有用武之地啦。”
“嘿嘿,攻城拔寨,那是老胡的老本行。”胡清胸脯拍得“乒乓”响。
“如此,有劳胡大哥亲自领兵前往紫云山山寨,捉拿李贵等人。”李宇拱手道,接着又尴尬一笑,又道:“领兵打仗,小弟不在行。嘿嘿,小弟就领一些人去看住李左车,以防他得到消息后逃逸了。”
一听说又有战可打,别说是胡清了,就是县尉府里的甲士们也都嗷嗷叫了起来,他们原本就是从军伍转来的,战场才是他们的舞台,杀敌才是他们的天职。因而胡清根本就不用动员,手中大刀一挥,一队由八百甲士组成的队伍便赳赳地开出县尉府,直奔襄城县西南方二十里处的紫云山。
与此同时,李宇领着一个百人队也赶往李左车府邸,将李左车府邸紧紧围住。
襄城县民众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了,他们见到县尉府的甲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马上联想到盗案是不是已经告破?县尉府是不是已经掌握了盗贼的行藏?再看李宇带兵将李左车府邸围住,他们竟也想起了盗案正是在李左车的侄儿李武良被袅首的当天夜里发生,难道李左车就是盗贼?不可能啊,李左车甚么人?那是襄城县的首富,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事来?要不就是李左车指使的了,你想想,盗案同时在襄城县东西南北各个角落发生,明显是有人策划布局好的。是啊,李左车对自己的侄儿被袅首怀恨在心,故意布下盗案报复县尉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若是要在襄城县评选年度最热词汇,“盗贼”、“李左车”这两个词汇绝对能进前十了。
李宇命令甲士围住李左车府邸之后,也不进入府内,只骑着马这府外转悠。表面上看,李左车府邸与昨日并未甚么不同,但李宇似乎还是能隐隐感觉到李左车的愤怒与冷笑。
这种感觉令李宇很是诧异,难道自己重生之后,竟具备了神奇的“第八感”?竟能穿越空间感知对方?
不过随后李宇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更说得通的解释,或许是因为自己太了解李左车这个人了,因而对李左车目前的状况和反应有着直觉上的感知。何况这种感觉也未必准确,说不定李左车正满面春风地想请自己喝茶呢,抑或是面无表情呢……
李宇如此想着,便又勒马“踏踏”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然围着李左车府邸绕了整整一圈,重新回到李左车府的府门。
“李管事,我家家主有请。”昨日开门的那名老管家向李宇拱手道。
“哦,好啊,在下的确有些口渴了,正要向你家家主讨口茶喝。”李宇呵呵笑道。
老管家闻言微微一笑,躬身作请,“李管事请,家主正在昨日荷池边等候李管事。”
李宇跃下马背,随着老管家进入李左车府,片刻便来到荷池。李左车端坐在荷池边的凉亭里,见到李宇进来,朝李宇冷冷一拱手,道:“李管事将我府围住,意欲何为?”
果然是愤怒!果然是冷笑!李左车的表情与李宇方才的感觉竟分毫不差!李宇突然想笑,李左车啊李左车,看来你注定要败在我手里了,我李宇不用看着你也能猜到你的心情,你还怎么跟我斗?!
李左车见李宇脸上邪邪的笑意,误以为李宇在嘲笑自己,一拍案几,怒道:“李管事若不给李某一个交待,李某现在就去县尉府向胡清讨个说法。”
“呵呵,左车兄不必动怒。”李宇呵呵拱手,“在下只是在想,原来左车兄请我进府,并非要请我饮茶啊。”
“哼,你莫与我打哈哈。”李左车强抑怒气,冷冷道:“李某虽然不济,在这襄城县却还说得上话。”
李宇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当然,左车兄乃襄城县首富,家财万贯富比王侯,这点在下还是明白的。然而今日不同往昔,左车兄如今深陷泥潭尤不自知也。”
“甚么深陷泥潭尤不自知?你把话说明白。”李左车脸色一变,却又故作镇定。
“左车兄大管家李贵之事,难道左车兄不知?”到如今,李宇已不必再向李左车隐瞒了。
“李贵甚么了?”李左车瞪着李宇许久,最终还是不禁问道。
“李贵参与盗案,县尉府几次派人前来向左车兄要人,左车兄却百般阻挠,又说李贵外出不再府内。然而昨夜有人看到李贵从府上出来,前往紫云山……”李宇冷冷说道,“左车兄可有解释啊?”
“你……你们……”李左车脸色终于大变,大滴汗珠顺着鬓角滴下,突然高声道:“你们冤枉无辜,我,我要向县令府陈告你等。”
“县令府?严大人?呵呵,在下知道,知道……”李宇想起醉云楼上,李左车与严乐贵称兄道弟的情景,不禁揶揄一句,“左车兄若是要向严大人陈告,在下乐意代劳,不过眼下左车兄却是不得离开府上了。”
“李某为何不得离开?”
“因为如今左车兄亦有重大嫌疑。”
“你们这是变相囚禁!”李左车暴跳如雷。
“左车兄你可以这么说,不过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李宇笑意盈盈。
……
从李左车府出来,不知是因为李左车的表情反应被自己猜中了,还是因为看到李左车穷途末路一副猴急的样儿,李宇竟然爽颠颠地哼起了歌来: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