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府后堂,黄霸天坐在案几前,不时挪着他那肥硕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在黄霸天的对面,李宇正微笑地盯着他瞧,却不说话。从黄霸天被邱乐“请”到李宇面前到现在,足足有一炷香了,李宇始终就那么个姿势,微笑着不说话,持续对黄霸天施加心理压力。
黄霸天终于受不了了,哭丧着脸道:“李管事,那盗案真不是我干的。你,你让我走吧。”
“既然不是黄门主干的,黄门主何必紧张?”李宇淡淡道。
“我……我不紧张……不是,我……”黄霸天想说自己不紧张,但他马上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说服对面的李宇了。他又想解释自己为何紧张,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竟只能吱吱唔唔。
“说吧,李左车昨夜叫你去干啥?”李宇拍案道。
“没……没干啥……”黄霸天还想抵赖,却见李宇双目一瞪,赶紧改口,“哦,我想起来了,他让兄弟们收集了几辆马车。”
“几辆马车?”
“四辆。”
“这些马车后来去哪儿了?”
“李贵,哦,就是那个李管家,他将马车接走了,我……我真不知道啊。”
“你接下来要盯紧李左车,一有情况及时来报。去吧。”李宇见再问黄霸天也问不出新的东西来,便挥手让黄霸天离去。
黄霸天一走,李宇马上派邱乐再次前往李左车府捉拿李贵,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找胡清。
李宇找到胡清时,胡清正在凉亭里大口饮酒大快吃肉,他远远见到李宇晃晃悠悠地身影,便放下酒爵,大声道:“李兄弟,老哥亲手炖了一鼎上好的嫩羊肉,快来尝尝。”
“大哥好胃口。”李宇微笑揶揄。
“不吃啥行?”胡清嘿嘿笑道:“不吃不喝,你还能有气力破案!”
李宇一听,便不打话,一屁股坐在胡清对面,提前铜制酒壶“汩汩”喝了几大口,又抓起一块黄羊肉大嚼起来。
胡清边给李宇斟酒,边笑道:“李兄弟莫生气,我这不……李兄弟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横溢,多谋善断,老谋深算,算无遗策,老奸巨猾,聪明伶俐……”
“大哥你这是在夸小弟呢还是损小弟呢?”甚么乱七八糟,李宇赶紧打断胡清那无休止的胡扯,要不然真不知道他还能说甚么话来。
“大哥怎会损李兄弟呢?”胡清还是嘿嘿笑着说道:“李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是个大老粗,嘿嘿,讲不来好话的。总之一句,有李兄弟在,大哥就能放心饮酒吃肉。嘿嘿嘿……”
“大哥是不是对严乐贵作出的旬日破案承诺后悔了?”这不是胡清胡大哥的风格啊,李宇问道。
“我后悔个鸟……”胡清脸色一正,马上拔高了声调,但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老脸一红,闪烁其词道:“就是……我那婆娘……哎……”
想必是胡清的婆娘知道了胡清向严乐贵作出旬日破案之承诺,对胡清鲁莽决定有所“微词”了。李宇听音会意,指着胡清,哈哈大笑道:“哦——原来大哥惧内啊。”
胡清闻言,脸色又是一变,连忙做了个噤声动作,诚惶诚恐道:“李兄弟小声,小声,莫让我那婆娘听到了。”
李宇却还是弯着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真是一物降一物,胡清在外强硬彪悍,天不怕地不怕,不料在家里竟是如此怕老婆……不过话说回来,胡清如此一说,倒真给李宇徒增压力。若是不能在旬日之内破案,胡清丢官不说,只怕还要丢了妻小啊。
恰在此时,邱乐回来了,他向胡清李宇作揖行礼之后,对李宇道:“李左车说,因为李家有一桩大生意,李贵被派出去了,不在。”
“哦,李左车说李贵不在?真是这么说的?”李宇心中暗喜,接着问道。
“是,是李左车亲口说,属下绝不会听错。”邱乐说得毫不含糊。
方才黄霸天说在案发当夜他将四辆马车交给了李贵,之后那马车便不知去向。李宇虽然知道这其中定有猫腻,但也没抱有太大希望。只要李贵随便找来四辆马车,再编个借口应对一番,李宇也拿他没辙。因为李贵不过在案发当夜,从黄霸天手中接过几辆马车,能就此断定李贵便是盗贼之一么?
不过李宇还是心有不甘,于是派邱乐前往李府带李贵来。若是此时李左车直接交出李贵,便甚么事都没了。但或许是被李宇先前在李府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唬住了,老谋深算的李左车竟然也百密一疏,说李贵不在府内!
李贵就在李左车的府邸之内,这点李宇是确信不疑的,要不然李宇也不会让邱乐前往李府带人。因为在搜查李左车府邸之时,李宇亲眼见到李贵正在后花园远远地瞧着李宇与李左车说话。
那时李宇还不知道李贵在案发当夜接走了黄霸天的四辆马车,所以并未在意,同时又懒得和他打招呼,便装作没看见。不料这一着竟是误打误撞,令李左车和李贵都以为李宇等人不知道李贵便在李府内。
而如今李左车却说李贵不再府内!只能说明李贵的的确确参与了昨夜的盗案,所以李左车才会心虚,不肯交出李贵。
但这只是李左车心虚而已,县尉府其实并未真正掌握李贵作案的证据。再说一夜之间,在襄城县作案数十起,以李贵一人之力显然不太可能。也就是说,昨夜盗案,除了李贵定然另有案犯。
那么,如何证实李贵便是盗案案犯?如何找到其他案犯?便成为眼下的关键。
李宇沉吟良久,又问邱乐:“有问李贵被派去何处么?”
“问了。李左车说,这是他家生意上的事,不方便说。”邱乐有点气愤道。
“不行,必须让李家说出李贵去了何处。”李宇拍案道。
“捉拿李贵很重要么?”胡清见李宇如此紧张李贵,不禁低声问道。
李宇令邱乐去将林伏明找来,支走了邱乐,这才对胡清道:“能不能抓到李贵无关紧要,关键是捉拿李贵的姿态一定要有,而且还要作出不抓李贵决不罢休的样儿来。”李宇觉得对胡清不必隐瞒也没必要隐瞒,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宇这招叫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简而言之,就是抓住李左车谎称李贵不在李府内这座“山”这棵“草”狠命的敲打,作势要一力追捕抓拿李贵。如此一来,便可能震动李左车这只“虎”,惊走李贵这条“蛇”,令李左车不敢将李贵留在府邸之内。
李贵不留在李府府邸,他能去哪里?李贵只能暗中逃出襄城县暂避风头。而李左车一旦决定让李贵潜逃出襄城县,定然要让李贵前去知会其他案犯一并潜逃。这样,县尉府只要盯住李贵,便可能找到赃物,擒获案犯了。
“好啊!”胡清听完,大声称好。
“胡大哥,李兄弟,何事称好啊?”林伏明在邱乐的引领下,匆匆赶来,半路之上便听到胡清的叫好声,也高声问道。
“林兄弟来得正好,你马上带人随我前去李左车府拿人。”胡清见林伏明到了,酒也不饮了,上好的炖黄羊肉也不吃了,急吼吼站起道。
“不,大哥你不能动,得让伏明兄带人去。”李宇却阻止道。
“为何大哥不能去?你小子忒也看不起你大哥了。”胡清梗着脖子道。
“小弟岂敢小看大哥,不过大哥你想,你是县尉府的王牌,最高长官,若是连你都出动了,却又不能将李贵拿来,李左车还会让李贵出逃么?”李宇见胡清梗起脖子,只好耐心解释,“因此大哥你不能动,我们得给李左车造成威压,让他觉得,他再不尽快令李贵潜逃,大哥你随时都可能亲自出马,强行搜府捉拿李贵。如此才能真正震动李左车这只‘虎’逼出李贵这条‘蛇’。”
胡清嘿嘿笑着重新坐下道:“说得也是,我是王牌不能轻易出动。嘿嘿~~~”
“胡大哥要去李左车府捉拿何人?”此时林伏明已经到了,他与李宇并排坐在胡清对面,问道。
“哦,不去了。”胡清饮了一爵酒,突又觉得词不达意,接着道:“我不去了,你去。”
“大哥还是没说要捉拿何人?”林伏明笑道。
“捉拿李贵,李左车府的大管家。”胡清被林伏明问得一息,不耐烦地遥手道:“让李兄弟跟你说说。”
李宇将自己的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计向林伏明说了一遍,末了道:“伏明兄到了李左车府,态度强硬一点,最好能和李左车吵上一吵,然后回来,嘿嘿……”
林伏明会意,哈哈一笑,领着邱乐便欲前往李左车府,却又被李宇叫住,“伏明兄稍等,伏明兄向李左车要人后,烦请伏明兄再加派人手,暗中盯住李左车府,只要李贵一出动,马上派人跟踪,不能真让李贵逃脱了。”(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