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看着一惊一乍的胡清,愣怔半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清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愣怔啥?此事落在老子手里,他就溜不了了,哈哈哈~”
李宇闻言,真是哭笑不得,甚么小子,老子?这不占我便宜么?
正在这当口,林伏明赳赳然进来,对胡清一拱手,道:“大人,张家一干人等带到。”
胡清大手一挥,道:“好,开堂。”风风火火站起便欲走,突然想起对面还坐着李宇,回头对林伏明道:“你陪着他坐坐,老子去去就回。”
林伏明应了声“遵命”,便在李宇对面坐下。
二人叙起旧来,李宇这才知道,对于当日李宇到后山村刘里正家找林伏明谈及赋税过重,不利稳定民心之事,林伏明深有同感。然则,碍于刘里正在场,林伏明也不便表明态度,又见刘里正有借机大做文章苗头,于是林伏明一再劝说李宇喝酒,莫谈其他。然而李宇误会林伏明,结果落入刘里正圈套。之后,林伏明虽想为李宇说情,却因位轻言微而无能为力。上个月,原襄城县县尉因一起案件,被李左车设计陷害,无法再在襄城县呆下去了,上锋任命林伏明的袍泽胡清为新任襄城县县尉,林伏明也就跟着来到襄城县给胡清做副手。
李宇也将吴梅子舍身就自己的经过略略说了,二人都是一阵唏嘘。
二人正说话间,胡清却板着脸回来了,一屁股坐下,连连叹气道:“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入室盗窃案,不想却带出了个不守妇道案来,哎——”
询问之下,李宇才知,原来城西的张家三日前娶了一门媳妇儿蔡氏,张家大宴乡里,直至今日午后。待得乡里亲友渐散,新郎却发现有人偷偷从新房的塌下爬出逃窜。
新郎新娘见了,都是恐惧不已,连声高喊:“抓小偷!抓小偷!”
其时张家还有一些帮忙的人没走,听得新郎新娘呼叫,合力将那小偷擒住,又报到县尉府。方才林伏明急匆匆带队出去,就是为了这事。
不料小偷被带到尉府,胡清审问之下,那小偷竟然说自己不是小偷,而是医者。
胡清一听,胡子都翘起来了,怒问:“既是医者,怎的躲到人家新房里?”
小偷却很是镇定,分辨道:“大人明察,只因新娘子患有特殊之女子隐疾,因而出嫁前曾求小的跟随着她,以便随时上药。”
一句话,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若是新娘子蔡氏果真有女子隐疾,又不如实相告,隐瞒实情而嫁,那便是不受妇道,按大秦律法,当斩!
胡清想了想,问道:“既是如此,想必你与那新娘子蔡氏早已认识了?”
“是,大人。新娘子蔡氏为了治病,求着小人医治多年了。”小偷信誓旦旦。
胡清起先还是不信,随口问了一些新娘子家里头的事,那小偷竟然都能应答如流,且说得有根有据。
这下连张家的人都有些相信了,更别说胡清这个局外人。但胡清为了郑重起见,还是命人先将小偷扣押候审,并派人去请新娘子蔡氏前来对质。胡清这才回到二堂。
李宇听完,心想这事也简单,只要新娘子蔡氏一到,真相就能大白了。暗笑胡清堂堂一县县尉,忒没耐心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一名佐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拱着手吞吞吐吐道:“回,回禀大,大人,那,那新娘子,那新娘子——”
胡清一拍案几,怒骂道:“熊样,你这瘪嘴的尿壶,今日掉井里了不成?吞吞吐吐的。”
林伏明想必是常听到这位县尉大人的怒骂,咧嘴一笑也就罢了,李宇却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胡清瞪了李宇一眼,道:“好笑么?”又对那佐吏道:“快说,到底甚么回事?”
佐吏哭丧着脸,道:“我们赶到时,那新娘子蔡氏自杀啦。她自杀之前,留下这方血书。”佐吏说着,递上一方白色丝缎。
胡清展开一看,却见丝缎之上,只有血淋淋的“冤枉”二字。胡清轻吸一口气,低头深思有顷,道:“咦,这就奇了,若是那新娘子蔡氏果真冤枉,她又为何自杀?”
李宇也觉得纳闷,那新娘子蔡氏只要到县尉府做个对质,即可还自己清白,为何要自杀呢?若以新娘子自杀来看,她有隐疾似是真有其事。但她自杀之前又为何留下血书说自己冤枉呢?
李宇突然心念一闪,问那佐吏道:“你们到张家时,那新郎可在?”
“在,不过他在书房里,我们去时,便是他带我们去见那新娘子,这才发现新娘子自杀了。”佐吏道。
李宇道:“这就对了,定是那新郎听信小偷所言,先行回家逼问新娘子,新娘子一时想不开自杀而亡。县尉大人找来新郎,一问便知。”
胡清侧目看了李宇良久,点点头对佐吏道:“去将新郎带来。”
佐吏快步出去,一盏茶工夫,便将新郎带来。
询问之下,果然如李宇所言,新郎在公堂之上,听得小偷说自己的媳妇儿有女子隐疾,倍觉无颜,便悄悄回家,逼问新娘,新娘哭着否认,新郎无奈,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出,去了自己的书房。待得尉府佐吏到时,他才从书房出来,带着佐吏去见新娘,却见新娘已然自尽。
“这蔡氏还真是烈女哩!”胡清让佐吏将新郎带下,感叹一声,接着又道:“可惜如今新娘自尽,死无对证,那小偷所言是真是假还真不好分辨。”
林伏明也道:“看来那蔡氏确有冤情,可惜了——”
“以二位之见,是那小偷所说是真是假?”李宇问道。
胡清林伏明都摇摇头,表示无法确定。
李宇微微一笑,道:“在下觉得那小偷所言有假。”
“嗯,何以见得?”胡清问道。
“很简单,据新郎所言,当他夫妇发现小偷时,都是恐惧不已,高声呼叫‘抓小偷’。大人请想,若是新娘与那小偷早已认识,她有可能恐惧么?有可能高声呼叫么?”
胡清连连点头,大赞李宇分析得有道理,接着又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人死不能复生,如何才能戳破小偷谎言呢?”
“大人可曾注意到,那小偷是从何处出来逃窜的?”李宇问道。
“从塌下啊,你方才不是也听到那新郎说了?”胡清有些不满道。
“对,小偷是从塌下出来,然后逃窜的。如此说来,那小偷一直是躲在塌下,因而,他未必就看真切新娘子的面目。大人何不另外找个年轻女子,出庭对证,我们一试便知真假。”
“好,妙!这鬼点子不错!”胡清大赞,又大声喝道:“来人啊。”
一名佐吏上来,胡清道:“你去找一个年轻的女子来。”那佐吏疑惑地看着胡清,又看看林伏明、李宇,吱吱唔唔道:“大人,就,就找一个么?”“老子说一个就一个,你小子废哪门子话,快去快去~”胡清瞪眼道。
佐吏心想这胡大人今儿是甚么啦?三个大男人只叫一个女子,难道,难道要玩~~~?但口上又不敢再问,只得唯唯而去。一会儿,果然带回一名妖娆的年轻女子,暧昧地对胡清拱手道:“大人,你要的年轻女子带来了。”
胡清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让佐吏退下,又对那年轻女子问道:“你是哪家姑娘?”
“回大人的话,奴家是翠红楼的。”那年轻女子嗲声嗲气道。
翠红楼?那不是妓院么?李宇等人都是一楞,继而差点笑出声来。胡清低骂一声:“臭小子!”又正了正身子,对那**耳语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胡清再次提审小偷,道:“现在新娘子来了,你敢和她对证么?”
小偷一听新娘子竟然来了,不由得有些发懵。他原以为,自己将新娘子说得如此不堪,新娘子必无颜上庭对质,却不想——事到如今,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敢!怎不敢!”
胡清一挥手,大声道:“来啊,将新娘子抬上来。”就见几个佐吏抬着一顶花轿,稳步进入公堂,在阶前停下。林伏明亲自上前,揭开轿帘,千娇百媚的**身穿大红新娘衣饰,婷婷袅袅从轿子出来。
那小偷一见,忙上前道:“新娘子,是你叫我跟来治病的,为何将我当盗贼了?”
小偷话音刚落,公堂众人不禁大笑。
胡清惊木一拍,对小偷道:“你说你认识新娘子几年了?”
“三、三年。”小偷心知不妙,吞吞吐吐道。
胡清惊木又是一拍,道:“你认识新娘子三年,还会看错人么?大胆刁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眼前之人只是翠红楼的姑娘而已,甚么新娘子?来啊,给我狠狠地打。”
“大人别打,小的招了,全招了。”小偷吓得瘫倒在地,只好从实招了。
原来三天之前,小偷趁着张家大宴乡里,人多杂乱之时,溜进洞房,钻到塌下,想到天黑时偷盗。没料到,洞房里一连三日灯火通明,新房里也没断过人。小偷只好躲在塌下,苦捱三日三夜,饿得他肚贴背,渴得喉咙冒烟。他实在受不了,趁着新房里只有新郎新娘,爬出来就往外逃窜。不料张家还有帮忙的人没走,故而被抓住。
不过在塌下躲藏的三日三夜,小偷也听到了不少新娘的私房话,并大概了解了新娘家的状况,因而到了尉府,小偷就以此抵赖,说自己是新娘子请来的医者。
上任以来,第一桩疑案告破,胡清神清气爽,不过他也知道此次疑案能快速告破,李宇出力不小。胡清来到二堂,哈哈对李宇笑道:“你小子鬼点子行!老子今日做东,咱们哥俩边饮酒边谈你那码事儿。”
甚么乱七八糟?又是小子又是老子又是哥俩。李宇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