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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惊心

这声问话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但是到底使他抽离了她,一翻身仰靠在软枕上。

石羊妫凝神片刻,小心地起来,转头望向他。今夜是没有月光的,所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这洪水猛兽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她慢慢地靠向他,像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似的。教习嬷嬷说过,她是大王送来服侍梁王的。可梁王是个体弱多病的无用之人,兴许会将她作为甜蜜的礼物,送给梁国此次征战疆场的功臣们。无论是给了谁,如果她想在这里活的长久,就必须将这一夜侍奉的男人作为此生唯一的信仰。这样,她才可以使这不堪的生活不至于更糟糕。

“将军。”她柔声轻唤,将头轻轻枕在他犹存汗湿的胸膛上,手顺势滑落至他隐在肤下成块的腹肌。然而她并没有取悦到他,他伸手压住她的肩一推,如同从身上撸下了粘着的一尾蛇,被甩在床棱上。她吃痛惊地低呼一声,跪伏在一边看着他。

“来人。”他朝门外沉声喝道。

殿门外守着的家奴应声进来,她慌忙地捡拾掉落在床榻边的裙裳,却被那些不敢怠慢的家奴先一步拣在手中,将她一裹,便抱头抱脚地抬了出去。

回去的路便没有人给她撑伞了,她如一只待宰的畜生般就这么被抬着走在石子路上,竟比来时更屈辱。仰面望向无月的苍穹,清凉细密的雨水掉落下来,顺着她的颈项滑落进随意遮掩着的衣衫中,那湿漉漉的凉意像是无数的小舌在舔,叫她全身阵阵地抽搐……

许是因为明日就要回琼州去,昭儿思绪难平,竟有些失眠。在床榻上辗转至子时,方才睡去。

谁想竟就梦见了父亲。

他坐在窗前那张檀木桌边,一把骨牌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哗啦啦地撒落下来,那一粒粒的声音似是全部敲在了人的心上,然后他抬起头冲昭儿笑,脸上竟有些得意的神色,父亲在世时,也曾用这样孩子气的笑意逗她开心……

她的喉间及胸腔里像是塞满了棉絮,哽得人难受。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父亲的身影和笑容便化作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眯着眼睛,遥遥地望着那个似乎快要消失的人影,只觉得有迷蒙的异香萦绕在鼻翼边,恍若是父亲带来的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父亲……

她想要坐起来,可是身子竟不像是自己的,渐渐地清醒过来,才发现窗前真的有人影,不只是一个,映着窗外的灯影轻微地晃动着。

茗菊在身边沉沉地睡着,昭儿没有办法张开口叫醒她。

这人影,奇香,以及不受控的身体,让她恍若明白了什么。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惊恐,那窗子的木栓便被挑开,几个人影推窗而入,径直到床前将她拽了起来。

那些人将布团塞入她的口中,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见一只大口袋迎头罩了上来……

陆靖勋独坐在长廊上,雨水顺着廊檐掉落下来,打湿了他左边的手臂。无月,只有这雨,下个没完没了。

石羊氏已经被他打发走了,酒已经喝得让自己恶心可怎么也不醉。

做了这么多事情了,这夜竟还是没有过去。不是已经到初夏了么,可夜还是这么长。

偌大的将军府,一到深夜便静的像个墓园。

人们说,因为他陆靖勋的功劳,大梁近十年怕是都不会有战事了。

然而于他来说,不打仗,就意味着他将一直独行于这座如同活死人墓般的府邸,日日相对于这空寂。

这里是他的家,可是没有了父亲,母亲,兄长,妻子,便不是家了。

通向长廊的石板路尽头传来隐隐的脚步声,似是很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积在路面上薄薄的雨水被踩踏得飞溅起来。

“大将军!”来人是府里的侍卫,还未及跟前便大声叫他。

“何事这般慌张。”他问。

“禀大将军,”那人有些气喘道,“元府的老夫人遣人带来口信儿,说今日昭儿在街市与徐恒将军闲逛,被元府的人瞧见了告知元崇怀。那老贼叫家奴找到那丫头的住处,说是今晚要弄到黑蛟岭去埋了!老贼身边的一个下人将此事告知元夫人,夫人许是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求将军。”

陆靖勋这边一时听得怔住,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这侍卫。侍卫继续道:“方才那来人说,不论怎样,昭儿是大将军寻到的,况且也是被大将军赎出来,大将军不可坐视不理。”

“扯他娘的鸟。”陆靖勋听到此处忽地回过神来,“我只道元老贼是条狗,做的却是连猪狗都不如的事。他丧尽天良,与我何干。”

“大将军,恕在下斗胆妄言,”侍卫道,“此事毕竟攸关人命。”

空气瞬间地凝滞,他站起身,“备马!”

“诺!”

雨水越发凄清,似是要打湿整个郦阳城,洗净整个郦阳城。

恍若昔年旧人积蓄太久太久的泪……

那个曾经貌冠郦阳的,叫元鄂阳的女子,已经死了,就这么死在琼州了,却弄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丢在郦阳,她是死了都不愿叫他安生。

……

昭儿被装进马车中,马车一路疾驰,已经出城了。方才经过城门的时候,她听到守城的士卒语意深长的玩笑话,“元府的马车,借在下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查啊。”她这才知道绑她的这些原来是元府的人。

又是她的外祖父,他要拿她怎么样,会不会是……她不敢往下想。

她不记得行了多久,只觉得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到了荒郊野地。她被捆缚了手脚,口中塞了布团,身上还罩着一只口袋,被装在马车中,随着马车的颠簸震晃,她的身子在车中磕来碰去,苦不堪言。

待马车停下来时,她的身子几乎要被磕散了。

外祖父是要杀死自己吗?何以至于杀死自己呢。他再等一等,明日她就要回琼州去了。再也不来郦阳了,他为何要这样。

她惶恐而无助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人已经下了马,赶车的也跳了下去。她以为是要将自己扔到河里去,可并没有听到水声。只听到片刻后外面似乎传来好几只铁锹铲土的声音,一下一下混沌而沉重地似是剜在心上。

车门忽地被打开,两只大手将她拖拽了下去,竟然直接将她抛进一口深坑!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坑壁上,继而掉落进坑底,她嗅到了久不见阳光的泥土腥气,阴森森地萦绕在她的四周。

方才被挖出去的泥土,重又砸落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顺着身上这口布袋子的褶皱滑落,终于就要淹没掉自己了。她挣扎,摇头,可是嘴被堵住,手脚被捆得死紧,怎样都是无用。

她绝望的脸朝着苍穹,可眼睛睁得再大,弥漫在眼前的也不过是被这麻布袋子遮掩地连夜色都看不见的黑暗。她已经明白元崇怀选择了什么样的方式让自己死去。他要埋掉自己的亲孙女,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埋掉。

这真的是外祖父吗?是母亲的父亲?

就因为曾经母亲带给元府的耻辱?

她不相信。

可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此刻,对于即将发生的所有灾难,她除了等待和承受,还能做什么。

绝望至极,反倒不再害怕了。她僵硬的身体终于绵软下来,头枕在坑底,似乎在等待着此生最后的酣眠。

“远处怎有火把!”忽有人惊道。

昭儿绝望的身子也被一根筋扯得又一次僵硬,她强撑起脑袋,警觉地听着上面的动静。她感觉不到光,却能听到有不少马蹄渐驰渐近!

来人不少,站定的时候,一个对于她来说已经并不陌生的声音忽地响起:“你们元大人得了何等价值连城的宝贝,连夜遣人埋在这里!”语气照旧沉冷,却多了几分戏谑。

“元府私事,不必大将军劳心!”

昭儿口中被堵着东西喊叫不出,可又怕陆靖勋走了,竟拼了命地从喉间发出尖细而压抑的嘶叫。

这边陆靖勋正要说话,却听见坑中传来的细小声音,在这夜色中听起来如同被勒住脖子的小狗,无助而焦急。陆靖勋一时觉得好笑,竟忘了该说什么。这一霎的沉默使坑里的昭儿更急了,喉间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调子,她几次试图想要坐起来,可都是徒劳。

陆靖勋无心再打趣,正色道:“闲话莫扯,把人放了。此刻在这里的人不少,莫等回头郦阳传说元尚书遣人深更半夜跑到这里,就为要一个女子的命。”

没有回应,显然听者很为难。

陆靖勋继续道:“怕什么,回去只管告诉元大人,就说这女子是我从窑子里赎出来,因见其貌与鄂阳甚似,才拿去捉弄于他便是。”

“大将军直爽之人,恕在下冒昧直言。”

“讲。”

“大将军即使不念我家大人与你同朝为官,可论年纪元大人也堪称将军之父辈。将军如何那般戏耍元大人。”

陆靖勋冷笑一声,语气又戏谑起来,“家父早亡,勋自然疏于管教。戏耍元大人之事今方知错。要赔金赔银还是要负荆请罪你回去问过元大人,大可不必把个黄毛丫头拖到此处埋掉。”

“这……”

陆靖勋身边的随行见状喝道:“大将军这般话语都已说出来,你竟还犹疑不决,你家大人若在此,得知你冲撞大将军,你必吃罪不起!”

“诺!”

她屏息静听,有铁锹落地及喝马的声音,这些人走了,终于放过她了。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陆靖勋下了马,从随行手中接过火把走到坑边。

那个小小的影子,在坑底的最深处,被落进去的土围着,此刻还在无措地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幸而路上没有耽搁,若是再晚一步,若是他来的时候元府的人已经走了,她就真的要葬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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