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到处都是参天古树。宽大的树叶将天空牢牢掩盖,几乎看不到一丝阳光。地面上阴郁潮湿,人在其中只觉得四周有森森的阴气。树干上那粗粝的树皮褶皱得仿佛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形象诡吊;粗大的树枝自横地里伸出,宛如一条条似是要猛然攫人的臂膀;硕大的树洞依稀是一个个张开的巨口,似是要将人一口吞下。
林少谷便站在这森林中,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一阵寒风自平地而起,他不由自主的将身上的风衣紧了一紧,朝着森林中的某个角落大喝道:“出来!我看见你了!”
那声音被风一吹,便飘散开去,被森林完全吞噬,连半点回声都没有。有的,只是风在林中穿过时发出的低沉的呜咽声。
林少谷蹑手蹑脚的在林子里缓缓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眼光里带着些许害怕又有些许兴奋。
“嗖”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林少谷的脚边迅速穿过。那速度快得惊人,能见的只是一道淡淡的白色残影。
林少谷却是大喜,口中叫道:“看你往哪里跑!”边喊边拔足追赶。他的速度居然一点也不比那白色的影子慢。
只见两道影子绕着巨木古树飞舞旋转,宛如两道淡淡的光影。只是后面的那道影子始终无法追到前面的那道影子。
林少谷追得多时,猛然将身一顿,停住了脚步。那白色的影子却似并不知情,还在拼命地飞奔着,绕的几绕,反而正面朝着林少谷撞来。林少谷双臂环张,蓄势以待。那影子大概是奔得太快,居然收足不住,一下子撞在了林少谷怀中。
林少谷嘿嘿一笑:“这回你跑不掉了吧!”他双臂一合,将那影子一把抱个正着。细看处,那灰白的影子原来是一只兔子。
林少谷得意洋洋道:“这招就叫做守株待兔。”
他话音未落,忽见那兔子用力一挣,挣开了他的怀抱。兔子猛力一窜,直扑林少谷面门。林少谷慌忙将头一偏。不料那兔子张开三瓣嘴,低头就是一口,正咬在林少谷的耳朵尖上。
林少谷只觉耳朵一阵大痛:“呜,好痛。原来兔子急了还真咬人!”
“谁是兔子啊?你才是兔子呢,你全家都是兔子!”
兔子还会说话?林少谷只觉得耳朵更痛了,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原来方才是在做着一个梦。
林少谷睁开惺忪睡眼,只见有一张脸正凑在自己的面前,由于凑得太近,他完全看不清楚是谁。又有一只手,正牢牢地捏着自己的耳朵往上提。
“啊!”
林少谷惊天动地的大喊一声。
那脸的主人似乎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林少谷一骨碌从太师椅里坐了起来,指着那脸说:“小月,怎么是你?”
那人自然就是楼月了。她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你叫那么大声做啥?”
林少谷批了批嘴角:“切,我才被吓死了呢。你怎么进屋来的?”
楼月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用两条腿走进来的。你自己把个房门开得那么大,还怪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喜欢让别人看你睡觉之类的。”
林少谷不由得摸了摸脑袋,道:“我没有关门吗?”说着朝外看了一眼,发觉果然是门户大开,这才想起昨晚归藏等人走后,自己就一头扎进太师椅里睡着了,完全忘记关门这回事了。
林少谷忙将话语扯开:“我睡得好好的,耳朵为什么会那么痛?”说着还抚了下自己的耳朵。
楼月噗嗤一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耳朵为什么会痛?说不定是哪只兔子咬的呢。”
林少谷听了这话,嗯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兔子,可能是只小狗也说不定的。”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楼月。
楼月呆的一呆,猛然惊觉:“好哇,原来你绕着弯子说我是狗。”跳上前就想再捉住林少谷的耳朵狠狠地揪上两把。
林少谷哪里会让她得逞,跳起身来就跑,边跑还边说道:“明明是你拉我的耳朵,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楼月知道追他不上,站在当地嗔道:“谁让你睡得死猪似的,还说我是兔子,现在又说我是小狗。”
林少谷笑嘻嘻地道:“好了,对不住,可以了吧。不闹了,你大清早的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楼月一屁股坐在大大的太师椅里,一双穿着小靴子的脚晃啊晃的,道:“我没事做啊,看看你诊所的生意好不好。”
林少谷苦着脸道:“没事做?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找份工作做做?”
楼月哼哼道:“人家才毕业半年,享受一下自由生活不好吗?”
“好,好,你喜欢做什么都好。”林少谷自顾自的将丢在一边凌乱的长凳摆好,又拿起一块抹布,把桌椅橱柜随意的擦了两下,便走到楼月面前,挥挥手道:“起来起来,不要坐着医生的位子,我开工了。”
楼月“切”了一声道:“开工?病人呢?我怎么没看见……”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门口闹闹哄哄的,呼啦一下跑进来五六个人。
“医生,医生!快,有人受伤了!”
只见其中一人长得黑黑的,甚是剽悍。他一手按着小腹。小腹处用衣服胡乱地系住,扎紧了,然依旧看得出衣衫下有一片暗红映出,鲜血已经将衣服已经完全**。此人倒也硬气,愣是哼都不哼一声,只是脸无血色,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渗出。
楼月见状不觉捂住了嘴,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林少谷却似见怪不怪的样子,朝楼月扬了扬眉毛,言下之意自然是:“你看,病人不是来了吗?”口中道:“不要紧张,先让他坐下。”
来的不完全算是病人,而是伤员。此地本就龙蛇混杂,各色人群都有,自然是黑帮流氓滋生繁衍的好地方。而这些流氓若是受了伤,挂了彩去正式医院不方便的话,大多就找这种私人医生。说起来林少谷很多生意都要靠他们的。
林少谷将系在他腰间的衣服解开,便见小腹处有一道三指宽的伤口,皮肉外翻,血肉模糊,宛如裂开的一张嘴正在狞笑,鲜血汩汩地朝外流淌。
林少谷拿过一支银针,朝着伤口四周刺了几下,鲜血很快就止了。
那人居然露出个笑容来:“林医生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他一笑就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来,显得皮肤格外的黑。
“伤的不算重,没有触及内脏。”林少谷嘴里说话,手上涂药,包扎,动作飞快。这些人来这里也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跟林少谷也算熟络。林少谷又问道,“被人捅了一刀?以你黑豹哥的身手,也会被人捅到?”
黑豹叹了口气:“妈的,阴沟里翻船。最近老虎帮来了个厉害角色。不过他也不好过,被我扭断了胳膊……”
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又是一阵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