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
沈家四少沈维祈正要出门,却见大嫂沈李氏进门来,后面却没有见着她的贴身丫鬟春寻,又接着一问:“怎么?大嫂一人去哪儿呢?不叫丫鬟跟着?“
沈李氏掩嘴对着自己俊朗的小叔妩媚一笑,那双桃花眼像是会勾人般汪着一池水,出声答道:“我去徐府找徐二夫人打马吊,咱家今日有客,我吩咐春寻不必跟着我,留家里收拾打点。都怪这家里一个机灵人也没有,只有我身边的春寻丫头有点用处,我这管事的也管得累得慌,凡事要亲力亲为……“
沈李氏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成日只说自己这当家主母多难为,实际却整日去徐府打马吊,不理家内事务。
至于那个春寻,能干倒是不假,不过狐假虎威也是在行。沈李氏一不在,她就俨然成了当家主母,对着下人指手画脚就算了,连沈家三个小叔事情也要插手不少。
最让人看不过的是与沈家大少眉来眼去,唯有沈李氏蒙在鼓里,不知自己当家主母的位子岌岌可危,还整日夸奖她。
沈四爷实在是不想听到她的这番长篇阔论,朝着身旁的惠鸣使了使眼色。惠鸣心领神会轻咳一声在沈四爷的耳边轻语几句,沈四爷一脸懊恼:“哎呀,我险些忘了,恐怕来不及了,赶紧去才是。”
“四叔有事?“沈李氏停了自己的话,试着一问。
沈四爷猛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有个要紧的约会,险些忘了。我还是先走了,大嫂进家里去吧,省得客人来了在等。”
“客人没有那么快来呢,来了也不怕,都是自家人,就是沁云表妹。”沈李氏摆摆手,表示不碍事的。
这沁云是沈家姑奶奶沈碧清的独女,家在洛阳,父亲刘培官居五品知州。刘沁云是个十分娴静温良的女子,已经许给了沈四爷的二哥沈维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婚。
原本急着逃离的沈维祈听见是沁云来了,生了几分兴趣:“沁云?什么时候来呢?待会么?”
“应该是吧,算算日程,最晚也是黄昏时刻。四叔不是有要约?赶紧去吧。”沈李氏答了话,进家里去了。
“四爷,还出去么?”惠鸣见沈四爷听见沁云小姐要来,好像有些不想出去了,于是问道。
反正两人原先也只是准备出去逛逛,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约。
沈四爷点点头:“去吧,走走也罢。“说着迈开步子朝着人来人往的街上走去,惠鸣赶紧跟上。
春意将尽,梨花欲谢。
转眼,芝儿到了这大明朝也有半个来月了,对徐府的人事大都了解,一切都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这日,芝儿用过午饭歇了一会,闲来无事,起身走到了房中的书架子前,想找些书来看。眼睛上上下下瞅了好久,却见架子上皆是些女书。
从前在学校里,没什么空可以看看这些闲书,如今瞧瞧也不错。
以前历史课时也听老师略略提过这样的书,据说女书作为妇女的贴身、隐私物品往往是人死书焚或随葬,所以至今无法找到流传三代以上或更早的作品。这么看来,芝儿倒是置身于一架的稀世珍宝前了。
她无奈摇头笑了笑,自己到这儿这么长的时间了,真实的自己应该已经入土为安了吧?还是这个徐芝儿到了那儿替她活着呢?
若是这样,她一个娇弱的大家小姐,平日足不出户,什么也不闻不问的,怎么受得住突然间那么大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随手抽出一本,书封上写着《四字女经》。
她刚要翻开,却猛地一惊,怎么回事?这好像不是古代普通的繁体字,而是从未见过的文字,怎么自己看得懂呢?
刚刚看着一架子书,自己也没有拿出来看过,怎么就知道一架子都是些女书?
想必那原来的徐小姐余的一丝精魂时时还叨扰着她,她翻开手中的书卷,随着映入眼帘的一行行女书轻声诵了起来:“……轻言细语,缓步游行。梳妆伶俐,洗浆浴尘。红粉不傅,肌肤自清。习学针线,务要辛勤。剪刀麻线,时用不停……”可怜的古代女人,可怜的我……
“小姐,林掌柜来了。”菊香从门外进来,见芝儿坐在桌前托着腮看书,凑到她跟前说道。
芝儿刚刚午睡起身,有些迷糊,又看着这似懂非懂的女书,整个神魂有些不定,被菊香这么一叫倒收了神。
“啊?什么?林掌柜?”芝儿搁下手中的书卷,歪着头问道。
菊香点点头:“是啊,刚刚到的,说是有事跟小姐商量。”
自从那日在徐老爷灵堂上见过一回后,芝儿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京城大掌柜。这个时侯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芝儿掂量着这件事情,赶紧起身随着菊香到了堂厅。
当日他们二人也是在堂厅之中碰面,只是当时这儿还是灵堂,缟素棺木,好不凄凉。如今灵堂已经撤了,徐老爷的牌位也移进了府深处的祖祠。
林大海背对着门站着,背影怅然,像是有些忧虑。芝儿进门后轻咳一声,他转过身,见是她,唤了一声:“小姐。”
芝儿点点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林掌柜先坐下再说。菊香,怎么没有奉茶?”说着话间已经坐在了堂厅的主座,整了整裙摆,面上笑容从容大方,全然不似十五岁的小姑娘。
菊香领了吩咐出去端茶。
林大海坐了下来,打量眼前穿着粉白衫裙的小当家。好些日子未见,她倒是精神了不少,面色红润,姿态淡定。
他思量了一番开口说道:“京城货运总号出了些问题。”
呵,问题终于来了,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这么多双手要讨钱用,总会出乱子的。
所以芝儿倒是不觉得惊讶,只是点点头问:“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林大海缓缓叙道:“货运总号一直是刘司藩刘掌柜管着,但是刘掌柜不认识字,老爷之前就遣了个秀才名叫方经岖的,帮着他管账。刘掌柜是武夫出身,又做过多年镖头,性子暴烈,方经岖是文人,有些扭捏酸味,两人常常都闹得不可开交。这几日因为临近十五查账,刘掌柜就让那方秀才把账簿给他先瞧瞧,方经岖不让,还讽他是莽夫,识不得字……”
“然后就闹翻了……”芝儿懒懒地接了一句,菊香正在这时奉了茶上来,侯在一旁。
堂厅燃着檀香,午后倦怠的气息与那丝丝幽香缠绕,十分惬意。芝儿越来越习惯这重生以后悠然的日子。
林大海点点头,端起刚刚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是啊,刘掌柜将那方秀才打了,方秀才嚷着要拼命呢。货运总号本就忙,每日进出的人和货都无数,现在两个当头的闹翻了,底下的人干活也就毫无头绪了,现在京城的货运总号都已经一团乱了。”
“这可是大事啊……”徐芝儿叹了一声。
这半个来月,她看似悠闲,实际有意无意间已经把四海商行的运作大概摸明白了。
这四海货运做的不只是别人家的生意,更多的是替四海商行在京城的各个总号运货往全国各地的分号。货运一乱,上下货物供应接不上,那就造成了整个商行大乱了。
“这样吧,劳烦林掌柜将他们二位请来……不不不,还是我过去一趟,顺便看看货运总号的状况。”徐芝儿说着站起身,拂了拂坐皱的衫裙,依旧是从容的模样。
她理好衣裙,朝着林大海微微一笑:“劳烦林掌柜与我一起过去一趟才是。”
林大海应允,带着徐芝儿出了门,菊香想要跟上,却被徐芝儿拦住:“菊香你留在家里,帮我多看看大哥和娘。他们大病初愈,莫要又出了什么乱子。”
“可是……”菊香还是想要跟在她身旁。
“可是什么?货运总号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你一个女儿家去做什么?”徐芝儿劝道。
菊香这些日子和徐芝儿相处也明白了徐芝儿的性子,知道她待下人温厚,说话间也不太顾及了:“小姐不也是女儿家么?”
“我在家是女儿家,但是到了商行,我是当家。”徐芝儿说完朝着她莞尔一笑,扭头示意林掌柜可以走了,不再理会菊香。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相伴着出了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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