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笨
这世界分三种人,一种是正常人,一种是不正常的人,还有一种就是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人。
莫言属于第三种人,这个到了西城就开始疯魔起来的男人打着蚩家、燕家的旗号就先后见了叶棒喝、赵念娘,没那一口气吞下两人的打算,只是在一个没有相对优势的局面,不玩点剑走偏逢的棋路,怎么能玩出把驱狼吞虎的大戏。
叶棒喝是狼,莫言得消除这匹狼崽子身后狼群的威胁,赵念娘是虎,他得开出条件捞着点好处送给小女人,付出了蚩澹然、燕殛这两个筹码,再做不求回报的事,就有点闲的蛋疼了。
叶家。
这幢西城占地最广的深宅大院落座在西城东南角,除开几栋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便是一片草地流水,十六座石桥成聚龙风水分立四方八合,颇具气势。
商榷桥,叶棒喝坐在桥栏上把玩着枚古钱币,放在手背,五指灵巧抬放钱币,古币乖巧在他五指间转动。五指一僵,古币落进水中,溅起一片不大不小涟漪。
“怎么来我这了,”叶棒喝望着这意料之外出现在他家的男人,露出个夸张笑容,不自然,但却不做作的让人心生厌恶,很灿烂。
莫言没上桥,蹲在河水边仰视着叶棒喝,轻笑道:“上次你在奈城帮了忙,忘了谢你,这次补上。”
上门就提拉拢人的事,莫言还没那刀枪不入的脸皮。
“一点小事,”叶棒喝客套了一句,语调一变,笑道:“不过既然你上了门,那你总得有点诚意,等等请客吃饭?我好叫上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莫言抽回搅动着湖水的手,翻出口袋,无赖道:“没钱。”
叶棒喝大笑道:“那位做东,算你欠我两顿。”
“这成,”莫言傻笑道:“不过啥时候还,那得我定。”
叶棒喝走下桥,点头道:“你啥时候请,我随叫随到。”
叶棒喝派人拉来孟浮屠、陈八两、贝卜尼,摆下桌酒宴,端起酒杯道:“先敬大家一杯,赏脸来小弟家吃顿上不了台面的不值钱玩意。”
叶棒喝借着众人一杯酒下肚的时候,不着痕迹给莫言介绍清楚三人的身份,再次挑起话题道:“这都是自己人,你要真有事,别憋着,憋坏了韩叔得找我算账。”
“也不是啥大事,”莫言貌似憨厚挠着脑袋道:“就是帮燕家、蚩家带个口信。”
叶棒喝做了个接着说的神情,端起杯酒一饮而尽。
“燕家、蚩家都希望你们叶家能帮上他们一把,”莫言直截了当道。
叶棒喝露出个会心笑容,刁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咱家老爷子点头才算数。”
其实到了燕殛、蚩澹然、叶棒喝这个份上,在家族说话的分量不会比家主差上多少,毕竟都是铁板钉钉的未来接班人,家族得充分重视这些个未来皇帝的言语。
“我也就一传话的,说成算我传话有功,不成,也怪不着咱头上,”莫言扫荡着桌子上的饭菜,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我只要把话传到,就算是完成任务。”
“那如果你是我,会不会答应?”叶棒喝抛出个犀利问题,咀嚼着口硬邦邦的食物,嚼不烂咽不下。
莫言想了会,斟酌道:“现在局势很明显,两方大人物在玩跷跷板,你叶家就是站在跷跷板中间的筹码,谁争着,谁的赢面就会扩大,你觉着哪方能赢,你就站哪方去就成。”
“要是两边打持久战呢?”叶棒喝眯着眼睛问道。
“如果打持久战,那西城属哪方,你就站哪方去,”莫言露出狐狸尾巴道。
“说说看,”叶棒喝咧出个不出意外的笑脸。
“现在赵伐谋、蚩愚公、燕欺瞒都在调兵,显然是想结成同盟了,这种情况下结盟也不算什么新奇事,但如果三家各自为战,叶家自然可以继续置身事外,谁也不敢招惹上你们,但三家结了盟,要真一狠心,三家各损两分,”莫言点到即止,没继续说下去。
“听着很合理,”叶棒喝笑容更深,“但如果我叶家始终保持中立,他们三家有必要拼着自损两份元气,来灭我叶家全族?”
“有必要,”莫言肯定道:“你叶家根基在西城,算是在三家势力范围,他们冒不起你叶家站上另一方战车的险。”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叶棒喝多半信一分,但从这个混迹在两家接班人和韩家女孩中的男人口中听着这话,也就等于间接表明了三家的立场,他不得不考虑其中的风险。
一直插不上话的孟浮屠、陈八两、贝卜尼对望一眼,叶家终于卷入大陆战争。
“他们就不怕把我叶家逼急了,真站上对立面?”
面对家族存亡,叶棒喝再保持不住古井不波的心境,收敛起满脸笑容冷冷道。
“不挑明这话,他们容不下你叶家保持中立,铁定得起兵,挑明这话,还能博个五五开的局面,”莫言捏紧拳头道。
他能传出这话,虽然有蚩愚公的首肯,但这种能挑起万千枯骨的话,他一个跟着慈悲为怀一辈子老人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再做出一副超然世外的姿态。
叶棒喝吐出口气,松垮下身体,头疼欲裂,就像上次和东方家主事的娘们谈话一般,都能把人逼疯。
“给我一个月时间考虑,”叶棒喝退步道。
“一个星期,”莫言不容置疑道。
“最少两个星期,太多事情需要部署,”叶棒喝再退一步。
“十天,”这刚好是蚩愚公给出的期限,莫言斩钉截铁,“我已经私自给你加了三天,再多,我也决定不了。”
叶棒喝挤出个笑脸,虚弱道:“记下了,我叶家不会亏待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事,说上一声就行。”
“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莫言朝着酒桌上的四人笑笑,起身离开。
走出叶家大院,莫言松开湿透的手心,笑着嘀咕道:“叶家算是被我逼上了绝路,还得再加把劲。”
……
“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孟浮屠一语切中要害。
“这种话,他不敢乱传,能信九分,”叶棒喝笃定道:“余下一分,是私心偏袒。”
陈八两这个给人种浮躁感觉的大汉蹙眉道:“赵伐谋、蚩愚公、燕欺瞒有这大魄力我倒是信,但咱也不用自己做决定,透出个风声,南方那几个大佬自然会来解决这事。”
“不让我叶家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安逸,”叶棒喝揉着太阳穴道。
贝卜尼沉静出神地望着晃眼的太阳,眨巴了下眼睛,轻声道:“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