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楠猛然醒来,只觉全身汗湿,心儿还在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刚刚似梦似真的境界让她心惊胆跳。
在梦中,她置身迷雾中,无论怎么摸索都没办法走出来,正感到无力之际,白影显现,看不清面目的白影一出现,就产生一股吸力把她的身子直往前拖去,她嘶声力竭,白影却只是鬼声鬼气的回了她一句,“跟我去地府。”
她极力挣扎也无法摆脱那股吸力,只能拼尽全力,大声疾呼“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眼见就要被越来越厚的浓雾完全吞没,一道黑烟骤起,如黑旋风一般把她整个人席卷而去,一阵天旋地转后,晓楠“砰”一声重重地落地,同时恢复了意识。
如此真实的梦中情境她还是第一次经历,想起来仍忍不住有些胆颤。晓楠抬起虚软的手臂,按住胸口轻抚,安慰自己只是做梦而已,不必惊慌。
下一秒钟,晓楠已经无心再纠缠梦境之事了,自己现在所处之地让她更加的无措。
周身甚是昏暗,光线很差,依稀能看出当下的空间很狭小,再加上身下不断颠簸摇晃,很明显的移动迹象,及轻微的咯吱声和有节奏的哒哒声,这所有都在显示,她正身处一辆马车内,不知在朝哪个地方进发。
定了定神,自己在晕倒前的种种全一起涌入脑中,难道……
按耐住心底的揣度,坐起身子,朝旁挪动起来。
车厢的一侧,几缕光线隐隐透入,忽明忽暗,晓楠猜想那处应该有个车窗。
慢慢摸索到车窗处,伸手想掀开窗帘往外边瞧,大致看一下四周的环境。
手刚捏起帘角,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你醒啦。”
晓楠如同触电般抖了抖,忙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看不清那人的身影,还是睁大眼睛,瞬也不瞬。
稳定住慌乱的情绪,晓楠厉声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黑暗处过了半刻没有响起任何声响,晓楠真怀疑他是不是凭空消失了。
忽然一声细微的“哧”声响起,晓楠眼睛所望的方向亮起了一点,亮点略移动了一下,接着,车内顿时全照亮了起来。
烛火中,黑衫人的脸被红光匀染上了一层光韵,让他平添了几分血气,不似天光下那样显得惨白。
他就在晓楠的斜对面坐着,半倚着身躯,如黑潭般深邃的眼眸此时半合着,似睡非睡。
烛光柔和了他身上冰冷的气息,让晓楠对他的警戒心也松懈了一些,可她也没忘记刚才的问话,“你怎么不回答,你到底带我去哪?”
黑衫人一动不动,嘴角都似乎未动分毫,冷清的话音却清晰地传来,“星辰山庄”
星辰山庄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想来应该是他的地盘。
“你带我去要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
说完这句,黑衫人把眼睛完全合上,摆明不想再说话,晓楠抱着试探的心理,又询问了几句,一概都没有得到回答,也就放弃了与他对话的心思。
黑衫人当时说唯有他才能救她一命,心里虽对此说法半信半疑,可如今已经被逼上梁山,由不得她做主,只能寄希望于他不是另有图谋了。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来月,黑衫人一直都话很少,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在黑衫人有限的话语中了解到,他在带晓楠走时,已经让皇上代为转告秦立,等他救回她的命,她可以自由离开“星辰山庄”,他绝不会阻拦。
得知这些消息,晓楠心中升起两种情绪,即安心又无奈,安心的是秦立知道她的去处,那样就不会为她凭空消失而懊恼,小溪、秦若风及营中兄弟也不会为此担心,无奈这个事实经由皇上金口一过,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憋在心里了,否则治个抗旨不遵就不妙矣。
日子在一片沉闷中消逝,到了第十八天午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星辰山庄。
星辰山庄建在一座山巅之上,从山顶往下望,巍巍青山、云雾缭绕,真有股人间仙境之感。
山庄占地很广,可庄子里却只有寥寥几人,极致静阑。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长须老人,他自我介绍一番,就领着她去厢房歇息,黑衫人却只管把晓楠甩手交给了老人,连句话都没有交代便消失无踪也。
一路听老人说了下大概,他是这个山庄的管家,姓胡,人称胡管家,他在老庄主手上就已经任管家一职,胡管家提及庄主不喜人多嘈杂,所以现在庄里下人很少,大多洒扫,无人伺候客人,对晓楠说了声抱歉。
这点晓楠并不介意,她原就是独立女性,不在乎有没有人伺候。
山庄甚大,走了一刻钟左右才来到一座院子的厢房外,胡管家指点了她一二,说要用水后院有井可自取,要是想用膳,出院直走,不多时就可以见着厨房,因庄主用餐很不定时,厨房都不按时做饭,她什么时候要用,只管让厨子做了便可,各项事宜都吩咐了一番之后,便告辞了出去。
晓楠推门而入,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内里陈设如此简单,隔间只得一张书案、一把扶椅,正间靠墙镂花大床,罗纱幔帐,檀木衣橱,门对面一张圆桌,小凳四张,桌上白瓷茶壶茶杯齐全,窗旁花架上放置一盘盆景,窗子敞开着,院内草木的清香飘入,清清静静的一间房。
虽简单却雅致,有股清幽之感,甚合晓楠心意,反身合上门,走到桌旁坐下,拎了拎茶壶,满的,壶身触手热烫,应该是刚倒入茶水不久,看来,庄里一早就得了他们几时抵达的消息,才会事先斟满茶壶。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点解解渴,再暗自细细思量。
她一路上已经问过黑衫人好多次,带她来山庄有什么用意,又有什么办法能解救于她,需要耗时多久,可并未有一次得到解答,只说“以后自会知晓”,一句带过,让晓楠犹如坠身云雾,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现如今已经抵达“星辰山庄”,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做,黑衫人总要告知一二吧,历经半个多月,原先的焦虑渐渐磨平,晓楠已经可以平静地等待黑衫人下一步的安排。
多日的路途奔波,晓楠真有些困乏了,喝完茶,站起身来,踱步往床边走去,只见被褥枕头齐全,她便不再停顿,脱下鞋子,脱了外衣躺倒,拉过锦被盖上,昏昏入睡矣。
晓楠被肚子咕咕叫给吵醒了,醒来才感觉肚子确实饿扁了,正在大唱空城计,起身行至窗前,看了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估摸申时末或酉时初了。
摸了摸肚子,想起胡总管说的话,走回床前,穿好外衣,出房径直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只有一位方姓的厨子,全身圆滚滚的,面色红润,嗓门洪亮,想来胡总管事前吩咐过,他一见晓楠便满脸笑容,很是客气。
晓楠对讨吃食还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到是二话不说便端了饭菜上来,说刚做好不久的,想着他应该差不多时辰会过来,便做好了在灶上温着,只等他来就马上可以用膳。
晓楠再三谢过之后,便坐下来用餐,尝了几口,味道还真不错,夸奖了几句方厨子,他胖胖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晓楠一阵狼吞虎咽,肚子填得饱饱的,心情开朗了起来,和方厨子聊了几句家常,才起身告辞。
都说吃东西能让人开心,这个观点真的极对,晓楠现在就心情不错,有了到处逛逛的念头和兴致。
走出厨房才发现,天色已经全暗了,一弯弦月正冉冉升起。虽不是大圆月,却也清亮,把晓楠脚下的曲径照亮分明。
晓楠在庄中七弯八拐,随处乱逛,到走了很多地方,渐渐有些迷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一路又碰不到人,只能继续往前走,希望走不了多远就能碰上人,或者认得来时的路。
又拐了几道弯,前方却突然豁然开朗,只见莹光闪闪,一汪碧湖出现在眼前,湖面在风拂过后,有些微微荡漾,碾碎了月影,泛起点点冷光。
如此美景吸引了晓楠,缓缓朝碧湖走去,站立湖旁,感受月光笼罩。
远处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晓楠侧头望过去,只见湖心有一亭子,此时隐约有人正在亭中操琴。
琴声纾缓,没有抑扬顿挫,却能抚人心怀,让人平静。
晓楠不想打扰操琴人的雅兴,遂放轻脚步,缓缓往湖心踱去。
越往前走去,越感觉亭中之人的背影熟悉,等他身上的衣物渐渐看清,晓楠完全愣住,这个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让她始料不及。
琴音缓缓收住,操琴之人站起身,出了亭子往晓楠走来。
白衣胜雪,赤裟似火,两种极端的色彩灼痛了晓楠的眼睛,五年前的一幕幕重映入晓楠的脑中,一切都还是如此鲜明,曾经的冲击和心胆俱裂的颤栗又一次显现于晓楠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