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几度冬寒】
滑州，秦汉史称之为白马县，隶属东郡，位于黄河河口与都城汴梁之间，矗立千载，三国美鬓公关云长就曾在此斩杀袁绍大将颜良文丑，此后，隋唐之际瓦岗寨起义和大唐名将小孟尝秦叔宝的崛起更是令这里成为英雄生地。
晓月潇潇，天气深寒，隆冬时节的夜充满肃杀之感，滑州城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静，城头之上巡兵昏昏欲睡，城外几十里平阔之地一目了然，在月光的映射下泛起阵阵银光。
文子逸站在一艘战船的瞭口之上，默默注视着远处的村落和那座一目了然的滑州城，身后清远与几名护卫端然而立，文子逸紧遏住双唇，眉心微微地纠结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自己的猜测和判断都是错的？不对，一定有突破口！”
清远深知文子逸在思忖着什么，明夜一战，主力便是以出其不意著称的磁州奇袭营，但是这茫茫皓月之下，简直就是一马平川，滑州城远在数十里之外，但站在河口却颖颖可见，以这样的地形，别说是狡黠的月夜，就是黑漆嘛乌的氤氲天气都占不到半点优势，只要城下稍有动静，城上就会像自己远望滑州城一样将奇袭营将士的行踪一目了然。
一阵凉风吹过，文子逸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清远见状赶忙将一件避寒大氅披到文子逸身上，文子逸将大氅扶正后看向清远，一脸歉意地苦笑着说道：“清远啊，这大半夜的陪着本官在外边吹寒风，可真是苦了你们了！”
“保护大人是末将职责，大人不必自责！”清远说完身子一躬，关切地问道：“恕末将斗胆，不知大人在为何事发愁？”
“罢了，呵呵，是我自负了！”文子逸挥挥手摇头苦笑道，清远当然知道文子逸在为什么事情犯愁，听到文子逸这话，清远连忙劝慰道：“大人莫急，常言道车道山前必有路，这大片平原虽然对奇袭营极为不利，但只要大人细心观察，一定会迎刃而解！”
文子逸淡笑着摇摇首，这些话听着多暖和，但当你细细品味的时候，就会发现鼓励的话大多都好像没说过一样，一筹莫展的喃喃自语道：“呵呵，平原出奇兵，难道要让我学着一穴三窟的狡兔？”......
第二日一早，东方刚刚蒙蒙放亮，磁州兵便开始‘整理营帐’准备‘回师’，但奇怪的是，文子逸和温阳等人与整个奇袭营将士都已不知去向。
在金人的万众瞩目下，磁州兵踏上了战船，正午时分缓缓地收拔去了，江岸防线上只剩下一座座废弃大营的残余器物。
“报！”
滑州城内一阵报响，一名斥候急匆匆地冲进了府衙正堂，王时雍吃过了早饭，正准备向完颜昌、燕邯等人辞行赶回汴京，却不料正要开口，便被这一声传报给堵住了口。
完颜昌起身问道：“还不快讲！”
“河口磁州兵已经拔营南退！”
完颜昌闻言有些不解地沉吟道：“这么快就退了？”
燕邯闻言鬼头鬼脑地与赵青山面面相觑，心中更是恨得无以言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扔了！
王时雍一听说崔俊臣果真‘履行了诺言’，底气也瞬间变得足了，笑吟吟地走到完颜昌身前作揖道：“将军，恭喜、恭喜啦！”
完颜昌这才想起这好像都是王时雍的功劳，不禁悻悻地说道：“呵呵，王大人果真有一套，本将佩服！”“将军谬赞了，这都是时雍分内之事！”王时雍一副‘你踏我人情’地再次作揖道。
“大人果真有实力，既然王大人帮了本将，那本将今夜便请大人吃酒，就当做是犒劳大人啦！”
“呵呵，不劳将军破费，时雍还要立即赶回皇城之中向吾皇交旨......”
“不忙不忙，本将主意已定，大人就不要推辞了！正巧本将的侄女前日刚刚赶回滑州，今夜正好要大人品味一番萱儿的琵琶！”完颜昌说完便奔着正门走了出去，王时雍只得乖乖地坐在檀木椅上，看着桌案上的茶杯打哈哈。
城外一座村落，一棵枯死的高大歪脖柳树屹立在村口，柳树下，一名身着黄色锦绸夹袄的虬髯男子正微蹲在地上，眼神炯炯地看着不远处的滑州城，在地上划弄着什么，这时，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蹲坐在虬髯男子的身边，虬髯男子仍然看着地上描画的不太清晰的地形简图，开口问道：“怎么样，将士们都安排好了吗？”
“回禀大人，都安排在村户家住下了！”身边男子恭敬地回道，仔细一看，这名身着百姓短衣的男子正是温阳，而那位虬髯男子，则正是文子逸，那一脸的连眉虬髯粘贴的有板有眼，不仅将这位知州大人勾勒成了一位伟岸的大汉，更让文子逸身上透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狂野之气。
“此地地形虽然不比别处，但却是距离滑州城最近的地方，村落前方七八里便是滑州子城，也就是滑州第一道防线，今夜，咱们就由此处进发，攻入滑州！”文子逸手中的小树条说着重重地戳在了地形图一角。
又一个夜悄然而至，滑州府衙之内灯烛招展，完颜昌、王时雍、燕邯三人围坐在桌案前，几名小卒布置好果品珍馐，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完颜昌一身便装，看着酒宴摆设齐备，便将起酒杯，看着王时雍示意道：“河口之围王大人功不可没，来，且饮完颜昌这一杯！”
“哪里，哪里！时雍只不过尽己所能罢了！”王时雍客套了一番，举杯一饮而尽。
“呵呵，王大人，还记得我白日曾跟大人说过，我那侄女精通中原琵琶吧！”完颜昌兴趣大起，王时雍也饶有兴致地说道：“呵呵，将军，那现在是不是应该让令侄出来弹奏一曲啦？”
“好！”完颜昌爽朗地应了一声，转身对内室喊道：“萱儿！”
不多时，就见内堂之内闪出一个娇影来，完颜萱身着一身榴裙绒衣，娟秀淡妆，青丝秀挽，面颊如玉，贝齿香唇，手抚一把青衣琵琶，伴随着整个曲线，看上去无比妖娆。
“王大人，这便是本将的侄女！”王时雍看的入了迷，就连完颜昌的召唤都抛在了脑后，直到完颜昌唤了三四声，这位王大人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一见到身边三四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那张不算太老的脸上顿时显出一丝尴尬。
完颜萱轻瞥了王时雍一眼，便娉娉婷婷地坐到了宴席旁，向着燕邯等人莞尔一笑，便遵照着完颜昌的指示弹奏起来。
琵琶之声回荡在课堂之中，似水似雾一般撩拔着每一个座客的心弦，纤手在琵琶弦上游走舞动，举止更是婀娜，如果单从外表上看，根本无法想象就是这么一个娇媚的可人儿竟然身怀杀人不留痕迹的绝技，而且，马上她就可以实现曾经许下的心愿。
一曲终罢，只听得众人魂牵梦萦，完颜昌看着王时雍和燕邯一脸期待的神情，正要吩咐自己这个心爱的侄女再弹一曲，却猛然听到府堂外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哀号：“宋军攻城啦！”
王时雍一杯美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一点没有浪费，淋漓尽致地飞溅到了燕邯的衣襟之上，完颜昌先是一怔，随后霍地窜起身来，对着门口吼道：“怎么回事儿？”
一名金兵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将军，那群猴子兵在北城门出现，现在正与我军厮杀！”
完颜昌闻言勃然大怒，转过身快步上前，一把将王时雍提起了起来，狠狠地问道：“你不是说他们都已经撤走了吗？”
“没错啊！白日的情形将军也看到了，这........”王时雍脸色惨白地看着完颜昌几近扭曲的脸，突然没了话，完颜昌想也懒得理这个泄了气的皮球，松开手提了钢枪一人走出门去。
完颜萱一见这情景也是愤愤地瞪了王时雍一眼，手握着琵琶紧随叔父走了出去。
王时雍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燕邯热血沸腾地推开王时雍走了出去。
城头之上已经打作一团，烟火四起，南北两座角楼上的守兵均已被奇袭营将士打散，马威、吉云等人率部直奔城门而去，与此同时，城外平原之上，翟杰等人也已经率部赶到，只等城内接应。
文子逸一杆红绫长戟当先，仿佛花开四溅地冲破了城下又一道防线，城门就在眼前，文子逸等人击溃了城门内岗，正要冲上前去打开城门，却不料身后完颜昌等人已经率部赶到，上百名金兵围来，文子逸转过身对马威喝令道：“快带人去打开城门！”
马威率着十多名奇袭营兵士向城门冲去，“给我杀！掩护开门将士！”文子逸大喝一声，红绫长戟一挥，引着其余数名将士组成一道弧线与金人冲杀到一起。
金兵眼见着城门就要被破开，却被文子逸等人牵制不得上前，只得拼命调集人马组成防线，不多时，城门顿开，城外一阵喊杀声，文子逸等人闪到一旁，磁州兵潮水一般冲杀进来，文子逸快步跃到军前，试图率队冲散金人防御圈，却无奈金人为数太多，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掩杀进去。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文子逸分明见到金兵身后喊杀声大起，正疑惑间，就见滑州知州燕邯、将兵赵青山率着一千多名城防巡兵出其不意地横空杀出，冷不防抄了金兵后路。
完颜昌气急败坏，手握钢枪刺向文子逸，两人你来我去打在一起，文子逸故意卖了个破绽，并迅速借着机会送上一戟，完颜昌躲闪不及及，眼见着就要命丧黄泉，不料一柄飞剑突然凌空出现，将红绫长戟打到一边，这才救了完颜昌一命，文子逸送目望去，竟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完颜萱眼神中泛着狰狞和幽怨地站在一座脚楼上看着自己。
“苏雯？”文子逸想也不想，一路挑开众多金兵追了上去，完颜萱一见到文子逸，便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一条诱敌之计便袭上心来。
完颜萱怀抱琵琶，等到文子逸冲破防线之后，转身便向一旁跑去，文子逸紧随其后，追赶而去。
转眼间来到一处暗巷，终于看到了那位金国公主，文子逸停住脚步，深巷寂寥，毫无一丝生气，完颜萱孤零零地站在巷尾，怀抱着琵琶，背对着文子逸，月光的折射下，那双原本清秀的双眸充斥着异常的诡异.........
（今日两更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