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半天,明明觉得一直在走直线,可是怎么这些树看起来都一样!!明明不该是这么大的树林啊!倾心懊恼地用手上用于探路的树枝抽打身边的树干。
“啪!”。
只听见那条足足有拇指粗的树枝在黑暗里断成两截。一截握在倾心的手上,另一截掉进黑暗里就被吞没了。
倾心顿时额上滑下一滴汗。——这已经是第三根树枝了,三根一根比一根粗。若没有它们估计现在断的就不是树枝而是她的手臂或者腿脚了。这林子里,陷阱的确够多,并且多得夸张,三五步就一个,排得还毫无规律,简直就不像是为了防止野兽,倒像是防止谁穿过树林似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能知道自己一直在绕圈圈,因为遇到的陷阱是重复循环的。若不是她小心翼翼……没想到连树干上都有……倾心忽然好奇这树上的陷阱会是什么样,接着忍不住想若是刚刚不是用树枝打上去而是她自己靠上去会怎样。
然后一头的汗……好险好险……
的确很险,她不知道她脚边就又有一个,只离了半个脚印的距离。她要是往左边稍微动一点,立马就能被个铁夹子夹住然后吊在空中。一条腿就这么废了。
抬头一看,已经是月上中天。可是走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它们!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它们一定就在这林子里!
孤身一人的她,现在要怎么办。这样的情况,她甚至连蹲下之前都要先用树枝确定周围有没有陷阱,每走一步也要先探探是不是树坑。第一次有一种感觉,黑夜的确是一只怪兽,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
忽然,尽管声音很低,一声狼叫幽幽地传来。似在呜咽。很细小的声音,她必须闭上眼睛,从周围的昆虫的叫声,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树叶落下的声音,以及其他的混合而成的声音里挑出那个声音,然后在自己的脑子里慢慢放大。
是它们!
倾心捏紧拳头,克制着不让自己冲动,提醒自己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要小心。然后,竖起耳朵,循着那声音一步一步前进。
从手中树枝传来的感觉让她知道她终于在前进而不是原地绕着圈了。她紧皱着眉,咬着下唇,几乎都是以毫厘绕过了陷阱。她知道,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说明她接近了。
它们没有移动。它们受伤了!是哪一个?!还是……倾心不敢想。
她只能祈祷它们的声音不要停下来,让她知道它们在哪里。
没多久,她就看见不远处黑暗里几点绿幽幽的光点,萤火虫一般,却不动,像两双眼睛一样注视着她的方向。同时狼的叫声也停下来了。倾心一愣,第一个反应是“这个树林里除了陷阱还有冤魂”,接着睁大眼睛——狼的眼,尽管没有见过,但是在黑夜里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是你们吗?是不是你们??”倾心急急地问。
听见狼断断续续的低呜。倾心只知道,这声音压抑了痛苦。她几乎心疼地要哭出来了——还好,它们都还活着!还好!
她举步刚要跑过去,猛地想起来,它们不动,说明受伤了,说明这附近有陷阱!于是抬起的脚收了回来,谨慎地先用树枝探路。才走几步,树枝果然“啪嗒”一声,被夹断了。倾心一直紧张的神经由于这一声突然的声音而蹙地收紧,吓了一跳,手中半截树枝掉了下来。
于是她手上现在什么都没有。离最近的树也还有两步,她不敢冒险。于是缓缓蹲下在地上摸索那半截树枝。皎月在此时被乌云所遮,光线越发暗了,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摸索中,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极细小的什么。然后一声钝响,是金属被触动的声音,极快的一瞬间,同时另外一声是金属断了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倾心迅速缩回手。因为早就卷起了衣袖,此时只觉得一阵凉风擦过左手手腕,然后觉得手腕忽然轻了。倾心惊魂未定,不敢多想。
好在混乱中拾回了树枝。
等她终于走到两只小狼面前的时候,两只小狼却出乎意外地没有逃开。——不,与其说它们不逃,不如说它们逃不了。
遮月的乌云被吹散,这一块的天空恰好没有太多的树木遮挡,于是皎洁的月光落了下来。
倾心清楚地看见,两只小狼。一只侧躺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发狂般怒视着她,而另一只,背上的毛几乎要竖起来,龇牙咧嘴发出低声的“呜呜”声。是警告。两只狼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敌意,冷森森的,仿佛只要她再接近一步,它便要扑上来。
饶是倾心什么也不怕,也被这气势惊得后退一步。它们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它们那样淡漠甚至讽刺地看着倾心的样子,几乎要让她忘记它们是狼。
她忘了,再小的狼,也是野兽。什么都能惹,就是不能招惹受伤的野兽。
于是夜黑的树林中,一人两狼,就这样对峙着。
她不退,她怎么能退。
离得这么近,她看清楚之后倒吸一口凉气。那只公狼被一个大铁夹夹住了后腿,那幽森的铁夹还泛着寒光。看样子已经刺进肉里了。旁边暗色的一滩应该是血。它一动不动,应该很痛苦。
它还那么小……
而它身边,竖起浑身的毛对着倾心作攻击状的是那只母狼。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眼里流露出的凶狠让倾心心中一紧。
麻烦了,怎么办,这样的状态她根本不可能靠近它们。母狼似乎已经认不出来她是谁了,眼中流露出属于动物的恨意。可是——不及时将那夹子打开,也许小狼以后的腿都会一瘸一拐!
怎么办!?
两只狼,哪一只都不好对付。
她捏紧拳头——只好赌一赌了,就赌自己这半个月的啰嗦对于它们至少应该记住了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如果记得的话,你们应该知道我并不想伤害你们,是不是?”
努力让声线平稳清晰,用她的语调慢慢说。
“我知道,你们听得懂。”
“为什么要到处跑?我没有打算关着你们,等你们长大了,我会放你们走的。”倾心说着,试探性地向两只小狼靠近一些,“让我帮你们好不好?”
“呜——”她的动作似乎激怒了母狼,她才一动,母狼立刻威胁地吼道。它后退一步,身体前倾,爪子前伸。身后的公狼似乎也挣扎了一下。看得倾心心里一惊。
“不要——你不要动,我不过来就是!我不过来!”倾心退了回去。
怎么办才好……
闪电般一个念头划过脑海。——音乐。在哪里看过,音乐能有安静的力量。没有乐器……她可以唱歌。只要她认真,它们一定听得懂。
她没有犹豫,有用与否,都要试试看才知道。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闭上眼,想象自己被月光环绕着,青白而柔和的月光落在身上。然后,她轻吐一口气,缓缓开口:“anochiheisen——”
舒缓而悠扬的,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是《天空之城》。日语她不懂,只是凭着超人一般变态的记忆力曾经硬是将这首歌的日文记了下来。乱七八糟的音节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隐约觉得,唱些她不懂的,说不定它们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