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城中一处院落灯火辉煌,管弦丝竹萦绕不绝,靡靡的脂粉香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从大陆不远千里之下到达极渊古国的商客络绎不绝,进来的人带着渴求,离开的人一脸餮足,这里是极渊在撤销法令之后为外来行商所建立的消遣之所——落香院。
落香院中奢靡之气萦绕,然而,这样繁靡的气息却都绕开了后院东南角一处僻静的所在,那里似乎有无形的气扑洒开来,将小院独立的罩在一片祥和与静谧之中,无论外界如何繁扰,这里依然如海上的仙岛,兀自屹立。
小院的正房之中,一个男子背灯而坐,兀自擒着桌上的银盏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却什么话都没有。
海潮风担忧的望了一眼泽方,自从那日觐见圣主回来后,他便不再有所行动,只是日日宿醉,自己想劝解一番,却又无从说起。自成功到达了极渊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推动着事态的不断发展,而他们,只是被动的应付着等待着,却丝毫不能遏制住事情的咽喉,这样的境况,就是自己也有些心焦,也不知斜阳如今怎样。若是斜阳当真被极渊的人奉为圣女,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安全的呢?她现在是不是像自己一样被动呢?而无色芷然她们自从被带走后,也了无音讯,自己想要自行打听,泽方却又不让自己离开落香院一步。
正在海潮风胡思乱想之际,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边被打开,一双俏皮的短靴倏然出现在门口,与此同时,一个俏丽的声音响起:“泽方,你还喝,是不是打算就这么醉死啊?”来人却是司界祭司郭木木!
海潮风向着来人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倒是郭木木性格开朗,先说话了:“潮风,这里住的还习惯么?我吩咐了柳娘好好照顾你们了,你可还满意?”
“恩,此处虽然身处青楼之中,却仍是僻静雅致,多谢木木了。”海潮风笑着答道。
“恩,你喜欢就好。我跟见邪是朋友,你自然也是我的朋友。”郭木木爽朗一笑,转而望向一直闷不作声的泽方,“啧啧啧,泽方,你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华灼说极渊正面临着什么什么大劫,你不去帮着圣主,却是躲在这里喝酒,你这样——”
嘭!酒壶落地的声音倏然打断了女子未完的话语,郭木木有些惊诧的望着这个冷漠从不喜形于色的护法,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银质的酒壶在地上划着圈滚了出去,泽方有些恼怒的拂开桌子,站起身来才直觉酒气袭头而来,连日来宿醉让这位护法的身体也有些吃不住了。
泽方扶住桌弦稳住身形,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大劫?大劫又如何!极渊之事到底与我何干?”
“泽方,你——”郭木木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常年来陪伴圣主左右的护法如此失态的一幕,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本来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啊。”泽方顺手抄起桌上的银盏,将剩余的美酒全部倒入口中,一甩袖,便踉跄着出了房门。
“泽方……”郭木木情急之下正欲抢步追出去,一个浑厚的男生却适时的响起:“木木,让他去吧。每个人心里都有解不开的结的。”海潮风望着泽方略有些狼狈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饶是达到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的人的心中也是有所苦的,那些苦楚与忠诚无关。
“可是……”郭木木有些担忧的望了眼撞上了人却依然不觉直奔大门而去的泽方,终于也只有叹了口气,迦叶城中,每个人,都越来越奇怪了呢!
泽方从落香院出来,只觉心中仍然郁闷难消,酒气上来,更是烦闷不堪,只顺着迦叶城的青石大道漫无目的的向前行去。脑中像是风吹乱的书页,不住的翻动着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忆对于一些拥有永恒的人来说,既是可贵的却也是可怕的!泽方自嘲的一笑,脚下流水潺潺,溪水清澈,游鱼戏水,不时有离群的水花溅落,自己竟然是来到了和她分别的地方。
“物是人非!”泽方低低的叹气,嘴角挂上的嘲讽之意更深。
“物是人非。”似乎是穿越时空的声音飘落,冷漠的护法心间突然流水潺潺。
泽方回身,眼前的白衣丽人容颜千年一日,永远像圣山的皑皑白雪,高渺深远,微蹙的秀眉,专注的眼神,他永远为她而痴。男子伸出颤抖的手想要***绝世的容颜,女子却轻轻躲过了男子伸出的手,大手一转,却不再伸向如白雪般秀丽的容颜,只是抚上了一步之遥的女子的黑发。
泽方的手搭在女子略有些单薄的肩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份美好,这样的美好,任它沧海桑田,碧落黄泉都不会改变!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份美好,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舍弃这样的美好,去守护所谓的责任?
是她,无色!也是他,泽方!
泽方突然发力,无色躲闪不及之间,已然被男子拉近了距离,他的脸瞬间放大,近在咫尺,无色惊恐的张大了双眼,却忘记了挣扎。
他的唇突然落下,重重的压在她柔软的双唇上,霸道的甚至令她窒息,她忘了,她认识的他,从来都只霸道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他辗转的用舌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美好的一如梦中所见。这就是他的爱,霸道,窒息,管他什么极渊,什么法令!
如果她不爱他,如果她真的像冰山一样决绝,那么,她可以马上推开他,然而,一切都是如果,她甚至有一刹那任由自己坠入他的爱中,在这迦叶河边,在这杨柳树下,在这漫天的星光之下。
许久,当那个绵长而深情的吻结束之后,她的气息已经略有些不足,脸上像三月的扬州,春guang烂漫。
他不说话,只定定的望着她,杨柳的阴影匿去了星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气息稍定,无色才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应该说些什么,“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