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之中的赏月高台上灯火通明,一个身着火红袍衣的贵族女子依栏而坐,修长的指间擒一只金石酒杯,却久久不曾浅尝杯中佳酿,眼睛望向黑暗中不知何处,亭中众仆向来惧慑自家主人的威慑力,许久都只怔怔立在原地,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直到亭台之下某处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埋怨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当我们好欺负还是什么呀——”芷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揉搓着微有些发麻的双腿慢腾腾的随着卫兵向外挪动。
“如果你不想走,也可以再在府上的牢狱之中歇息几日啊。”一个男子调侃的声音随后传来,芷然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来命令释放自己的那个男子。
“那不用了,我只是有些意见需要传达给你们主人,告诉她哦,下次弄清楚了再抓人,别一句弄错了就想简简单单的完事,那是遇见我们这些外人,要是遇见别的有身份的,恩,就不好了嘛——”芷然嘴上不停,脚步却加快了,光允抿着嘴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计较,然而,在看见凉亭中的女子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你们将她们两送出去吧——”光允稍微吩咐了身边的卫兵,便足尖轻点,瞬间离地,飞鸟一般轻盈的跃上红衣贵族小姐所在的高台。
红衣女子的眼睛并为离开高台之下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以及其中一个女子若有所思的眼神,背影在光允的眼中显的有些落寞。
“离镜大人——”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光允还是向着自己的主人微微抱拳行了一礼。
“真的错了么?”离镜收回目光,浅尝了一口杯中的清酿,问道。
“是的,属下这次奉命去夜国——调查之下,曾经暗中见过那个孩子。”光允站在女子身后,恭敬的禀报着这趟夜国之行的收获。
“哦?那你为什么没有将那个孩子直接带回来?”离镜低问,这个衷心的属下从未让自己失望过,然而这次却不禁让她有些怒意。
“属下本来打算在不惊动赫连家族的情况下,将孩子带回来,但却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光允的头埋得更低了些。
“说来听听看。”离镜低头,旁边侍候的仕女立刻为女主人续了杯。
“赫连斜阳,也就是那个孩子,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赫连家族竟然被灭门了。”光允答道,他曾经越过守卫的耳目进院查看过,那样的情形让这个已经忘却了战场和杀戮的曾经的杀手有些暗自心惊。
“灭门!”离镜的手握住了黄金打造的精致酒杯,眼中神色涌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的,灭门,凶手应该是用的毒药致赫连家全族一夜之间暴毙,而且,这个凶手的实力丝毫不在我们之下。”
“从何说起?”离镜的神色变了一变。
“凶手可以在一夜之间将赫连府这个在夜国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灭门,却不留下丝毫线索,甚至皇朝也无从着手调查,其手法实在了得。”
离镜的神色一冷,这样的对手,如果不是第三方,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而对这个孩子感兴趣的人怕是也只有这个人了!
“哼,没想到,罢日的心竟然硬到这个地步!”黄金的酒杯应声落地,在地上滚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众奴仆的头埋得更低,生怕撞到主人的气头上。
“大人,还是保重身体。”光允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这样的境况之下,也只有这位追随在离镜身边多年的卫士才敢开口相劝。
离镜向着光允微微摆了摆手,脑中深思晃动,难怪那夜罢日一副趾高气扬胜券在握的样子,自己竟然是疏忽了。
许久,红衣的贵族女子才又冷冷开口:“光允,你回来了,我们也该正式的去拜访一下这位天赋异禀的圣女殿下了。”
“圣女殿下?天赋异禀?”光允有些茫然的反问道,自己一回到极渊,便直奔离镜大人寝室,然后去了地牢,一路奔波,却不料极渊也发生了变故,“难道光允在外边耽搁的时候,极渊发生什么变故了?”
“是啊,你错过了很多好戏呢。就连只能继承的通天释梦的术法也被认为是天赋异禀呢,真是有些荒唐呀。”离镜倏然笑了,然而那笑容却让人有些遍体生寒。
光允一愣,通天释梦!原来与爵皇大人有关的呢!爵皇大人是因为奇妙的机遇从审判者大人处继承了通天释梦的能力,而通天释梦的能力只能通过术法者的相互继承或者血液传承才可能被传递到下一个术法者身上,何来天赋异禀之说呢?看来自己因为血雾而迷失在幽冥深狱的时候,极渊真的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故!
“你也无需多想,明日我们就去拜访一下这位传闻中极渊的救世主。”仿佛看穿了属下心中的疑虑,离镜淡淡开口,便离开了清风咧咧的高台,被众人簇拥着向着寝室而去。
光允望着红衣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闪身,大人是要做什么呢?
“昨夜做梦了么?”偌大的神庙偏殿之中,两个身影比邻而立,竟是十巫中的大祭司苍耳与这个国家的新圣女。
“唔,恩,没怎么睡好。”赫连斜阳的脸色微有些苍白,虽然吃早点的时候,在娅非的坚持下喝了一些血燕窝却仍然不能掩去女子一脸的倦色。
“都梦见什么了?”自从得知圣女具有通天释梦的能力之后,苍耳对这位圣女的态度不再冰冷,而是在日常之中多了些发自内心的关切。
“恩,一些很纷乱的场景,很乱,乱的,我只能分辨出那是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赫连斜阳有些烦躁的伸手抚了抚额间晶亮的宝石,她知道,在同一处自己感觉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宿命般的图腾盛开。
“头疼就不要想了,许是这几日修行太累了,所以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梦罢了——”苍耳关切的道。
“禀圣女殿下,苍耳祭司,离镜大人在外求见。”娅非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苍耳的话。
“离镜大人?”不知为何,这个国家的祭司首座在停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陡然一皱,“她有什么事么?”
“怎么?有事才能来拜见殿下吗?”不等侍女作答,离镜的笑声已经穿过水晶穿成的帘幕传了进来,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赫连斜阳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恐惧,小手突然攥紧了大祭司月牙色的白袍,声音略微颤抖,“我想起来了,那个梦中,到处都是红色,血,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