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鱼龙斗
临安南倚凤凰山,西临西湖,北部、东部为平原,城市呈南北狭长的不规则长方形。宫殿独占南部凤凰山,整座城市街区在北,形成了“南宫北市”的格局。
北市之中,若论娱乐场所,众安桥首屈一指,不但有相扑、影戏、杂剧、傀儡、唱赚、踢弄、背商谜、学乡谈等表演,还有遍地风花雪月。宋人称其为“北瓦”或者“瓦子”。之所以取名“瓦子”,盖因来往的玩闹之徒,忽聚忽散,犹如砖瓦之属。
北瓦有十三座青楼,当地人称“十三勾栏”。
当高适带着留守在国使馆的三营、四营将士,赶到“北瓦”的时候,街中已乱成一团。想来青楼地方狭小,打起来不够过瘾,索性到街道中,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也亏得双方都是来寻欢作乐,不曾携带武器,不然只怕早已横尸遍地。
“将军怎么办,要不要上去帮忙?”杨贲挠耳问道。
高适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抬眼望去,现场打得一塌糊涂,双方都红了眼。乱战之中,连几个胆大留下围观的路人,也惨遭横祸。
虽说,参与群架的折冲营将士不过区区两百余人,对方却有四五百人,但是西关军的余孽们那个不是乱战高手,而神策军九卫驻守帝都,闲来喝酒滋事也是家常便饭,上战场或许不行,打群架却是个顶个高手。于是,这一番斗殴,倒也斗得旗鼓相当。
乱战之中,以身材高大的韩擒虎,表现最为扎眼。虽然没有带着他拿笨重的大枪,但是那一对比石头还硬的铁拳,也足够让受的。只见他口中呼呼喝喝,拳打脚踢,好不快意,揍得围攻他的十余人,抱头鼠窜。
而若论猥琐,则首推李逢吉,也不知道他怎么爬上沿街民房的屋顶,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摞砖头,可劲往下砸,一砸一个准,真不辜负神射的威名,弄得苦主围着民房,破口大骂,可偏偏又无可奈何。一个在下面骂:“妈的,死贱人,有种就下来和大爷单挑!”一个在上面喊:“狗日的,有本事你上来和爷爷一对一。”当真怪异十足。
至于始作俑者,李群玉,手中正抄着一张不知从哪个青楼中顺手带出的楠木雕花木凳,对着人群乱砸。口中还不忘大声呼喝:“给我打,放开了打!”他倒是狠辣,出手不留余地,见一个撂倒一个。
“高将军,再这么打下去,非要出大事不可。”三营百夫长武元衡,忍不住出声提醒。
岂知高适却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服上灰尘,道:“再让他们打一会。”
武元衡顿时跌破眼镜,以为自己听错。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宋国的国都,折冲营就算是龙也要弓,是虎也要卧着。也不知道这顶头上司心里是怎么想的。
正自摸不着头脑时候,却见高适突然诡异地笑了笑。
“如果武将军想上去帮把手,高适也只当不知,如何?”
“……”武元衡和四营百夫长段弘古对望了一眼,怔怔看这高适,顿时说不出来话。心中暗自揣测高适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长右山一战,高适手段他们可是见识过了,不仅不是李群玉所说的软柿子,而且还扎手十足。
正自踌躇不定,该不该上去帮忙,却听身边的杨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将军,那我可真上去了啊……”
武元衡和段弘古一听,心中不禁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他妈的,西关军匪类怎么比羽林卫还要好斗,长右山一战,你小子单人独斗七人,被打皮开肉绽,小命都差点不保,足足躺了八天,这么快就又龙精虎猛起来,好了伤疤忘了疼,简直就是疯子。怪不得,当初“打铁的西关,流氓的兵”能够在帝国百万大军之中流传开来,树立赫赫威名。
高适回头瞪了杨贲一眼,喝道:“谁叫你上去了,你还有其他事情。”
杨贲一脸委屈。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你呗!
高适道:“你速去殿前司击鼓,就说帝国使团在北瓦观瞻,遇到身份不明的暴民袭击。”
殿前司,全名殿前都指挥使司,与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使司,合称“三衙”,构成宋国的禁卫军,直属宋天子统帅,负责保卫王城,征讨天下,地位上略同帝国的神策军。只是人数上比神策军庞大了太多,宋国号称带甲百万,而“三衙”的禁卫军就足足占了八十万。这就是强干弱枝,中央集权的结果。
杨贲、武元衡和段弘古闻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见杨贲、武元衡等一干人等,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高适喝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知道怎么做么?”
杨贲恍然大悟。心道:“陇州大战之后,高将军越发‘深不可测’了,连指鹿为马,混淆是非的本事都学会了。怪不得当初武平一将军临危托孤,不找军中的万夫长、千夫长,非要找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帝国名将辈出,左相不点其他人,非要点他。这都是先见之明,慧眼如炬啊!”
忙笑道:“小贲明白。不就是敲鼓么,除了扛大旗,我最擅长这个。”说着,大笑着快马扬鞭而去。
目送杨贲远去,高适把头转向武元衡和段弘古,问道:“武将军,段将军,倘若营中兄弟遭遇埋伏,你们会怎么办。”
段弘古傻傻道:“倾力相救!”
“好!倘若营中兄弟,受人欺辱,你们又会怎么办?”
武元衡白了白眼,不屑道:“那还用说,带起人马,找回场子……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高适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二位将军为何还迟迟动手呢?难道二位将军不认为,此时正是为兄弟两肋插刀,扬我大唐军威的最佳时刻吗?”
“得令!”
武元衡和段弘古就算再傻,也明白高适的意思。怪叫一声,忙招呼着麾下的兄弟下马,带头冲入街道。他们等这句话,等很久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高适的声音。
“还有大事要办,手下留几分力道,切记不要弄出人命。”
“明白,将军!”武元衡回身笑答。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叫高适将军。他突然间觉得其实这个年轻的上司并不像死党李群玉说得那么面目可憎。至少今夜,他有点可爱。
战局顿时一面倾倒。哀嚎之声,此起彼伏。眼见越来越热闹,连在青楼卖笑的女子们,都禁不住在楼顶探出头来,品头论足一番。此等盛世,毕生难得一见,不看看不是白活一遭么?至于有没有买大小,赌输赢就不得而知了。
高适站在场外。这种如同混混斗殴一样的乱战,让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他突然想起了张良臣,也许只有他那样的绝世刀客,才能让自己跃跃欲试。可是,张良臣怎么会知道“弱水之刀”的境界呢,这始终让他想不明白。
“师傅名满天下,纵意江湖,平生经历大小不下数百战,知道弱水之刀,也不足为奇。”高适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可隐隐之间又觉得说不通。
“弱水之刀”是一种奇怪的刀法,它固然追求力道、速度、技巧,但更注重心境的磨练。心境是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如果不是对“弱水之刀”熟之又熟,试问天下谁能凭借一双肉眼,看出一个人心境高下。据说远古时代,有种奇特功夫,叫“读心术”,能看穿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但失传了有近千年……
地下沉闷地震动起来,马蹄声骤然从远处响起,就如同千军万马杀将过来。该是闻风而来的宋国禁卫军,不知是“三衙”中哪一支。他们反应速度倒是不慢。
其实高适如此纵容折冲营,倒不是血勇的鲁莽举措。虽说眼下帝国和宋国的关系如剑拔弩张,但远来是客,即便折冲营举措有所不当,宋国也不好求全责备,只能打落牙齿带血吞。而一味避让求全,反倒可能让宋国小瞧了,觉得帝国心虚,委曲求全,不敢一战。
当初,从国使馆出发,韩愈什么都没有说,只交代了五个字,“军威不可堕!”
邦国之交,是一场博弈,而不是摇尾乞怜。
……
“是殿前司的杨家军,兄弟们扯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以后再来寻这帮北方蛮子的晦气……”混乱中,不知是谁放开嗓门,大叫了起来。
“他妈的,快走,快走,被抓进去,少不得要吃上几军棍……”还有人应和道。
可这一场乱战,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打趴在地下,能站着都没几个,何况逃跑。
高适不禁觉得好笑。
心中一动,转头望去。
殿前司杨家军?难道真的是与帝国的龙鳞军、西秦的黑骑军、北地的髦头骑并称大陆四大强兵的杨家军?
“都给老娘住手,站住!谁敢妄动,就地射杀!儿郎们,把北瓦围将起来,不许走漏一人!敢在王都闹事,吃熊心豹子胆不成……”
风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声,竟是杀气十足。
高适一愣,怎么杨家军的带头人物,竟是个雌儿?
旋即醒悟过来,被“帝国第一枪”戚长征誉为“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四娘杨妙真,可不也就是女的。
不过,来的女将当然不是杨妙真。杨妙真成名于二十年前,就算再年轻,现在也要过了四十不惑的年纪。可这声娇叱,清脆十足,分明出于少女之口。
望向远处,此时业已看得清楚。
衣帜鲜明整齐,清一色的鱼鳞甲,雪亮的长枪如林竖着,骏马四蹄翻飞,整齐划一地敲打着地面,如同重擂打战鼓一般,让人心惊胆颤。瞧这阵势,来得人马怕是要超过上千。
队伍当先一人,是一名年轻的女将。胯下竟是一匹难得一见的纯种汗血宝马。手中一杆白缨烂银枪,头上一顶翎毛紫金盔,胸穿明光细网甲,脚踏白虎亮银战靴,当真英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
只见她一夹马腹,如旋风一般急冲而来。
娇叱道:“把这群目无法纪之徒,全部给我拿下。”
“臭娘们,你知道本公爷是谁么?告诉你,本公爷乃西府枢密院使、代国公的公子,现任侍卫马军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简称)昭武校尉,曹进,看你敢拿我。”
人群挤出一个恶少,头破血流,衣衫狼狈,也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说话间,得意洋洋。想来他就是这次闹事的禁军头头。
宋国中书省和枢密院,对持朝廷文武权柄,合称二府。中书省称东府,枢密院称西府。虽然尚书省名义上还有兵部,但枢密院事实上侵夺了兵部的事权,让兵部名存实亡。枢密院权利之大,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权利之大,甚至可与相国分庭抗礼。不过,鉴于枢密院一家独大,当初宋天子又把军权进行分化,枢密院掌兵籍、虎符,三衙管诸军,于是枢密院和三衙实现了“发兵之权”和“握兵之重”的分立。
本朝的枢密使是代国公曹彬,曹进是他唯一的儿子,怪不得嚣张如斯,一副把殿前司放在眼里的样子。
“区区一个昭武校尉又能如何,敢在王都滋事,就是代国公在此,也要一并拿下!”女将叱道,俏脸上能剐下一层寒霜。
王都驻扎数十万禁军,各路禁军打群架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打架才奇怪。对此,三衙和临安府历来睁一只眼闭之眼,反正都是自己人,抓进去也不好处理。她本想拿下曹进一干人等,抓进去,关上个三四天,就放出来。做个样子给高唐使团看看,可谁曾想到曹进这般不识抬举,让自己下了台。
曹进大怒,就要发作,但转头一看,身边围满如狼似虎的杨家军,好汉不吹眼前亏,也只能认栽。
“臭娘们,有种留下名号!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女将不屑道:“殿前司游骑将军,杨瑛。如果曹校尉敢来绿杨芳草汀,随时恭候大驾。”
“绿杨芳草汀”是“杨家将”的府邸所在,位于临安城东,是当初宋天下御赐上风上水的宝地。
曹进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就是那只传说中的杨家母老虎啊,怪不得一副瓜西西的凶样!像你这种泼货,活该守一辈子活寡。哈哈……儿郎们,都跟我去殿前司喝茶聊天,我保你们无事。等明日出来,我再请大家喝花酒。啧啧……芙蓉院的姑娘,那身材,啧啧……”说着,眼睛在杨瑛胸部游动,不住摇头叹息,仿佛在说她胸部没料。
众泼汉互相搀扶着,顾不得狼狈样,哈哈大笑。
杨家军众将士大怒,纷纷抢了出来,拼在断送前途,也要给曹进这个纨绔子弟一点颜色看看。四年前,杨瑛的未婚夫随军扫荡南部诸寇,意外战死沙场,那年她刚满十五岁,甚至连未婚夫面都没有见过。作为杨家军精神领袖——杨妙真最疼爱的侄女,杨瑛性格爽直,天赋惊人,隐隐有第二个杨妙真的趋势,历来受人爱戴,是以对于这件事杨家军内部一直都是闭口不提。
“所有杨家军,都给我回来!”杨瑛俏脸涨得通红,显然恼怒至极。
曹进叉着腰,嚣张十足,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这时,杨瑛手中的烂银长枪,突然闪电刺出,竟直穿曹进的胯下。
“好厉害的枪术!”高适心中一惊。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瑛这看似迅捷的一枪,其实是三枪,只是速度太快,让人误以为只是一刺。这快速刺出的三枪,包含诸多变化,隐隐封死了对手所有退路。
“臭娘们,你敢……”曹进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杨家“梨花枪”天下闻名,他可没有自大到认为凭借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就能抵挡“梨花枪”。
正当曹进以为自己老二难保,断子绝孙的时候。杨瑛的烂银枪突然向下压了压,贴着他的裤裆穿过。
“再敢胡言乱语,定取你狗命!”杨瑛脸如寒霜,若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殿前都指挥使有所交代,她恨不能一枪当场戳死曹进。
曹进身体一软,瘫在地下,惊魂未定。双手捂着胯下,大汗淋漓,心中暗呼好险,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真惹火了这只母老虎,肯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韩擒虎,本来还摆着一副无辜者的姿态,见曹进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鸡儿爷,嘴巴倒挺阴损,没想到真本事却没几分,这么熊包,这一枪都把你吓成这样,尿裤子没有?”
折冲营众人哈哈大笑。
曹进顿时脸色变得酱紫,气得嘴皮子直哆嗦。在大庭广众丢了个这么大的脸,正愁心中火气没地方撒呢,不由破口骂道:“你妈的直娘贼,王八蛋,北方的死蛮子,你说什么!”
“老子说你他妈的是个贱人!”
曹进手下的众泼皮见老大被骂,顿时纷纷破口大骂,表示自己忠诚。可折冲营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开口反击。于是,天南地北,各种奇思妙想的骂人脏话,汇集在了一起,好不热闹。有的,高适连听都没听过。骂着骂着,双方怒气又上来,颇有再动干戈的意思。
杨瑛厌烦地挥一挥长枪,如此耍泼使赖,这还是军人吗?
上千杨家军立刻控马齐齐想前迫去,行动整齐划一,声势吓人,想来是训练有素。吓得双方马上闭了嘴。
“把侍卫马军司的,全部带走!”杨瑛下令道。
“杨将军,为什么只抓我们,不抓他们。”曹进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臭娘们”三个字,他是不敢再叫了,“我要去枢密院、临安府、殿前司告你,告你徇私枉法,执法不公。”
杨瑛冷笑道:“曹校尉,您悉听尊便。不怕告诉你,殿前司的虎符是枢密院连夜急发的。”
曹进楞了一下。枢密院可不就是他老子的大本营么?哪有老子发兵拿儿子的道理。
四五百侍卫马军司的泼汉被押解而去,折冲营旗开得胜,哈哈大笑,颇为自得。
高适知道该轮到自己现身了,夹了夹马腹,策马来到杨瑛面前。
近距离看杨瑛,高适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不说,更难得的是一身英武之美。与薛涛如水一般的柔美相比,可谓各有滋味。
由于高适穿得是便服,是以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殿前司办理公务,闲杂人等速速散去!”
高适拱手,笑道:“杨将军,末将乃高唐军折冲营统领,高适。承蒙将军解围,不甚感激!”
“你就是高唐国的高适!”杨瑛瞟了高适一眼,鼻孔冷哼了一声。
“高唐军,好威风,好本事,以少敌多!高将军,好手段,好厉害,指鹿为马!不过,杨瑛还有一句话要送给将军,临安不比琅琊城,夜路走多了,难免要碰到鬼,还请将军和部下多多保重!驾!”
说着,狠狠瞪一眼高,挥动枪柄敲打在汗血宝马的臀部,如疾风一般飞驰而去。
留下高适在原地一怔一怔地,目送她远去。
“高兄弟,好烈的胭脂马!”韩擒虎这时贴了上来,笑道。
高适苦笑不得,心道:“都是你闯出来的祸,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对于这个被自己视如长兄的韩擒虎,他真是束手无策啊!
转头对着街中的折冲营众人,喝道:“所有人立刻返回国使馆,听候大人发落!李逢吉,你还在屋顶干什么,还不下来!”
众人闻声,哭丧着脸。刚才只顾着一场快意,把军法抛诸脑后,这下可大大的不妙了。武元衡和段弘古心中更是叫屈,刚才明明是你叫我们动手,现在又要军法从事……
众人垂头丧气,原路返回。
这时,头顶了突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叫声:“各位大爷、祖宗,你们就这么走了,我们可这么办啊!这楼内的家什都被拆光打烂,还叫我们母女怎么活啊……”一不知道是哪家倒霉催的青楼老鸨。
李群玉,厌烦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叫什么叫,明日就叫人把钱送来,你损失多少,本少爷赔你多少!”
他父亲贵为帝国礼部尚书,这些小钱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