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渡恒河
翌日清早,登船扬帆南下。
初睹“威远号”,众人忍不住啧啧惊叹。
当初武圣帝造的“威远”、“震远”、“经远”,这三艘大型主力战舰又名“五牙战舰”。大舰,起楼5层。高100余尺,能容战士千余人。舰翼有六个拍竿,高五十尺,可用以击碎敌船,当真是水上的巨无霸。
威远号离岸而出,破浪前行,惊得河中飞鱼四跳,巍然壮观。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纷纷出仓眺望,啧啧称奇。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一向喜欢猎奇的李群玉,出乎意料地龟缩在船舱内,不肯外出。五营百夫长陆畅心中纳闷,回仓一看,才发现地板被李群玉吐得一塌糊涂。连忙向王烈求了一副晕船药,这才有所缓和。当然,其间少不得被韩擒虎等西关军“匪类”揶揄一番。
甲板上,江风吹得高适和韩愈的衣衫猎猎作响。虽说左相赠送了明光铠,但明光铠这等重达数十斤的战甲,也不能时时穿着身上。
韩愈指点江面,问道:“子渊,可曾见过如此景象。”
乘风破浪,天风浩荡,西下苍茫。面对如此奇景,高适心中豪气激荡,直欲长啸一声。那种感觉,就好像登山巅绝顶,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
笑道:“末将当年也曾听说,这恒河是天下第一大河,浪高风急,直比浩瀚大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韩愈点了点头,道:“恒河天险,飞鱼南渡。可惜我中陆猛士不习水战,三百年来,硬生生被挡在这滔滔江水北岸。”话头一转,转头身后的王烈道:“不过,有少将军这等水军猛将,还有五牙大舰这等水上利器,从此天堑便通途,又何愁未来帝国不能南顾。”这不是恭维之词,而是发自肺腑。王烈刚才的调度,井井有条,隐见名将风范。
高适笑了笑没有说话。虽说帝国和宋国加盟了已经十二年,但是征服南陆一直是帝国梦想。然而征服宋国,当真凭猛将和利器就能水道渠成吗?
转头望去,却见王烈怪异地笑了笑,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韩愈疑问道:“少将军有话直说,难道韩愈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吗?”
见韩愈说的恳切,王烈沉默一会,道:“不知大人听过宋国的飞虎战舰和苍山铁舰没有?”
韩愈和高适对视一眼,见他眼中也是一片茫然。
“愿闻其详?”
“帝国的五牙战舰,固然庞大,可以横冲直撞,无坚不摧。但是,一者过于笨重,机动不足;二者耗资巨大,不能量产。反观宋国飞虎战舰,虽然只有五牙战舰的四分之一大小,却十分便捷,用桨42支,载甲士200人,进退自如,江河湖海均能适用。还有苍山铁舰,用得比金铁还要坚硬的宋国苍山铁力木打制而成,其船,底尖上阔,首位高昂,船头包裹锥铁皮,可谓势大力沉。用它冲犁敌船,所过之处,无所不破。每逢水战,宋军总是苍山铁舰先行,冲犁敌军主舰,飞虎战舰随进,尾追堵截,战无不胜。”
韩愈喃喃道:“难道就只能束手待毙吗……”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高适心中叹了口气。他如何不能理解韩愈心情。水战之道,斗船力而不斗人力。连帝国引以为豪的五牙战舰都压制不住宋国。更别说让一群不习水性的中陆战士,到水上交锋。
韩愈道:“少将军,你精研水战,可有破解办法吗?”
王烈摇了摇,沉声道:“末将以为,十年之内,帝国在水战上不能与南宋争锋。”
众人心中沉重,都没有说话,遥遥看着恒河南面。西线战线一触即发,倘若宋军北渡,岂非摧枯拉朽,无往不利。
江风渐大,高适感觉在畅快的江风,突然竟变得有点咸。
江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这时,王烈忽然道:“大人,宋军正在询问我方身份。”
高适向前看起,大雾之中,只见河南岸的箭塔之上,果然有一对红黄两色的小旗在挥舞不停。想来便是水军中的旗语。
韩愈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天朝上国高唐使者。”
王烈依言让传令兵打出旗语,对方很快就给予答复。
韩愈问道:“他们说什么?”
王烈道:“宋军叫我们把船泊在原地,他向通义郡王禀告,请他来定夺。”
韩愈笑道:“难道你们就这么经常挥舞两面小旗,来对话。”
王烈笑了笑,道:“那也不是,泽州军与宋国水军,各自陈兵恒河南北两岸。平常也极少见面。今日把“威远号”开入宋军防地,还是十年来头一遭的事情。”
韩愈疑问道:“难道宋军对过往的每一只船只,都盘查的这么严吗?”
王烈道:“商船、渔船倒未必,略一盘问就放行,只有战舰才格外小心。”
韩愈点了点头。
说话间,宋军又呼呼呼打出旗语,说是可以放行。
旗语刚刚落下,却见南岸的宋军水营中,冲出五条战船。想来,一是为了防范唐军有所异动,二是为了迎接使者。
高适定眼望去,只见开在前头是一艘黑色战舰。外面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却让人清晰感觉到它的坚硬,如同一块在水中漂浮的生铁。想来应该就是王烈所说的苍山铁舰。跟在苍山铁舰身后,站满甲士的四条大船,应该是飞虎战舰。
韩愈冷哼了一声:“王良臣,倒是小心使得往年船。”
船队渐渐靠近。
这时,王烈突然递给了韩愈一个外表形似烟花的棒子。
“这是什么?”
“七色狼烟。只要大人在江边放出这狼烟,末将就能看到。到时候,会立即派船来接应大人。”
韩愈哈哈大笑,“难道少将军害怕韩愈回不了故土吗?”
王烈摇了摇头,道:“家父交代,宋军枕戈待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老人家说,大人在南面如果觉察到形势不对,请立刻返行。泽州军即便拼劲全力,也会保大人安全。”
韩愈笑道:“区区宋国何足道哉。北地霜刀雪剑都未曾让韩愈折腰,难道这江南的斜风细雨,就能让韩愈踌躇不前么?既然王公有所交代,那韩愈也有一言托少将军转付于王公。”
“大人请说。”
“善谋全局者,岂拘泥于一城一池之失,善谋万世者,岂拘泥于一时一刻之败。”
“什么意思?大人。”王烈一时摸不着头脑。
韩愈哈哈一笑,道:“少将军转告与王公即可,他老人家自然明白。”
高适心中叹了口气,看来韩愈还是在坚持着他的“纵敌深入”战略主张。
船头靠拢。
苍山铁舰上传来清嘹的声音。
“大宋水师参军贺铸,奉通义郡王令,前来恭迎唐使,请尊使上船。”
高适转头望去,却见中年文士衣带飘飘地伫立在船头,风liu异常。那气度倒和刘希夷有几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腰中挂着一把古剑。难道这个中年文士,也懂得剑术?
韩愈笑问:“难道阁下就是,当年写下‘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的贺方回?”
方回是贺铸的表字。
贺铸笑道:“正是在下。请问尊使是否退之先生?”
韩愈笑道:“正是韩愈。人道贺方回,任侠喜武,少有投笔从戎之志,去郁郁不得。今日有幸在军中相见,想必已经得偿所愿了。”
贺铸拱手笑道:“韩大人说笑了。请上船吧。”
韩愈被贺铸安排在苍山铁舰,高适不离左右,折冲营的将士则登上两艘空余的飞虎战舰。
威远号渐渐驶远,直至在江雾中,消失不见。
而南岸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战舰一艘连着一艘,数不胜数,怕是有数千只。
高适与韩愈对望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震惊。如此水师,果真不是帝国水军可以匹敌。
贺铸笑道:“韩大人,通义郡王正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高适转头望去,果然码头隐隐约约站着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便袍的中年人,身材并不高大。
难道,他就是与冠军侯能够媲美的当世名将,张良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