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亦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目睹二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他仍避不开万箭穿心的疼痛席卷全身,眉间微微发颤,嘴边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挥衣袖,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天眼幻象便随金蝴蝶的坠落而消散。
江月平安,大哥欣喜,这样的重逢不正是他一直努力营造的吗?叶曦岚双眼微眯,尽可能压抑郁结喉间的苦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但没能带走忧愁,反而倾洒了满屋的落寞与哀伤。
“没想到你们兄弟二人竟爱上同一位神界女子。”冷不丁地从背后飘过一把女声,叶曦岚无需回头便已知道来者何人,换下充斥眼球的失魂落魄,一个转身,他又变成那一位冷情淡漠的贵公子。
“母后,您多虑了。”走近红木茶几,叶曦岚不慌不忙地为天妖女王斟茶,倒映在茶杯中的影子轻轻晃动,自中心向茶杯边缘徐徐荡漾,在倒至七分满的时候停住,端起茶杯递向天妖女王。不着急品茗,天妖女王暗自观察叶曦岚神色淡定,意味深长地低声言语。
“其实若你现在跟江月表明心意,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喔,反正你们两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从脾气和性格来说,你比霆儿更招人喜欢。”反正无论是嫁给大儿子还是二儿子,都是她的儿媳妇,后半句当然只是天妖女王内心独白,说出来怕是会让叶曦岚徒添萧瑟。
眸色一冷,但嘴角依旧含笑,说:“谢谢母后夸奖,只可惜小月爱的是大哥,不是我。”
镜头转接至叶曦霆和江月的耳鬓厮磨,不知道二人何时从椅子转战雕花大床,相比起叶曦霆的轻松潇洒,睡在床里侧的江月则显得高度紧张。只见她的四肢死死地揣着锦被,弓着后背蜷缩身体如刺猬一般防备侧卧身后的叶曦霆,一边面壁,一边瞪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叶曦霆满脸的得意洋洋,江月顿感头皮发麻,不知道从哪里冒起的一股子蛮力,丢下锦被,伸腿欲从叶曦霆身上跨过去。可也正是这么一个举动,让原本还在考虑下一步行动的叶曦霆顺势将其压在身下,眸色染上几许玩味与危险,左手支撑身体,右手将胸前混乱捶打的一双柔荑高举扣押,双膝夹着江月的细腰,猛的向下倾身,吓得她一阵乱叫。
“哎哎,您要干嘛?我……我可是病人啊!”他该不是想跟她霸王硬上弓吧?!话说他们二十分钟前还异常严肃地探讨危及三界契约与诅咒,十五分钟前她还对他提出的一系列应对措施深感佩服,十分钟前他们二人决定强强联手,合力改写三界之不平衡,并以一个握手作为友好合作的凭证,呃,虽然握手是以热烈拥抱作为结尾……可现在这种局面未免太快了吧,先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她爬上chuang,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后仍坚持战略她大半张床的领地,既然别人不走,那她江月走便是了。可看这种情况,不但走不成,没准还会被人生吞入腹。
细眉一勾,叶曦霆忽然伏在江月的耳边,以将近气声的音量伴着鼻息涌动的气流,挑逗她的耳朵,“中气十足,小月月不像是病人喔。”
“但……但我就是病人啊,您母亲大人说了,我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老天,为什么这妖孽会发出这般可怕的声音?!江月刚别过头,却仍无法避开叶曦霆的继续攻击。
“哦?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喔,难道小月月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哎,您……您别这样啊,哎呀!”这人怎么又咬她啊?!急忙甩头躲避,江月偷瞄到叶曦霆神色愈发飞扬,心中一惊:完了,她守身如玉二十载怕是熬不过今日了。诀别般地阖上双眼,放弃无谓的挣扎,如同死鱼一般瘫躺在床上。这是她所想到的最后一招,暗地祈祷:听说征服欲比较厉害的人对不挣扎、不反抗、不回应的对象大都兴趣缺缺,众神保佑这一招对这妖孽有用吧。
叶曦霆见她突然双眼紧闭,不再反抗,以为是他玩笑过度导致她身体不适,急忙松开对她双手的束缚,侧坐床边,左手探着她的皓腕,右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发现妖孽不再进攻,江月半眯着双眼,偷偷观测敌情。却见他只是静静地为她切脉,时而侧目细想,时而紧蹙眉头,刚刚还一脸风liu倜傥地调情戏耍,下一瞬便成了满目肃然的专注。
过了好半会儿,叶曦霆怜惜地放下她的手腕,简单的一句话竟参杂着浓浓怜惜:“知道你受伤了,却不曾想你竟伤的这般重。”
第一次听见妖孽的话语中藏着愧疚,江月一怔,从床上慢慢坐起,淡淡一句:“早就跟你说了嘛,我现在是病人。”
外人只知道叶曦霆是渊国第一大毒手,却不知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更高。虽然江月的身体状况与常人有些不一样,但从刚才的切脉情况来看,她体内的神力和内力散尽,气血虚亏,外伤内伤引发的阵痛夹击着她的身体,别看她现在还能咧着嘴的说笑,可到现在为止,她的性命仍未完全脱离危险。叶曦霆清楚,眼前孱弱女子所遭受的病痛,自己是主谋。
“这伤能治吗?”将她揽入怀中,叶曦霆倚着床柱斜靠在床上,下巴抵着她头顶的乌发。
江月也不抗拒这等程度的亲近,原话转达她从天妖女王和桓月大哥口中说出的答案:“可以,不过需要一段时间。”
“为何独自留在迷途谷等死?”话锋一转,暗觉身旁男子体态微僵,江月欲回头看他的表情,却被他用手拒绝。
“迷途谷结界破坏后不及时修补,谷中魔物便会窜逃三界。”江月答道。
“你留在迷途谷,魔物就不会窜逃?”
“我可以用神杖和体内神印将结界修复。”
又是一愣,叶曦霆艰难地吐出追问:“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嗯。”与叶曦霆一字一句言语艰涩相比,江月显然对此事并没有太大情感波动。
听到她的回答,叶曦霆禁不住深吸一口气,仍难抑窒于胸中愤怒与后怕,语带厉色地质问:“当初为何不跟我说?!”
没料到他的反应竟如此激动,江月语气依旧淡然,但嘴里却洋溢着甜甜的喜悦:“说跟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呢?反正这只是可能发生的结局之一,倘若当时赤隶不出现,我们就都能平安回来了。”
“当然不同!倘若我知道后果如此,断不会让你去送死换取我苟且偷生。”
拍拍叶曦霆的大腿以示安抚,江月轻声叹息:“倘若如此,你我便都回不来了。”
“你可以自己回来,我留下。”他脱口而出的话令她哑口无言,失神片刻,江月试图以轻松玩笑的态度活跃两人之间的沉重。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恕我无从下手,我是冥渡官江月啊,若是放下您这么一个弱势群体在魔窟里面,回到神界不给众神耻笑的唾沫淹死我呀。您别太得意,我承认我被您貌若天仙美丽动人秀色可餐俊逸天人的外在条件蛊惑,但我还不至于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您只要记着,我要救的不是您,而是三界。”
听完江月的长篇大论,叶曦霆半天没支声,江月正猜想他是不是睡着了,刚一抬头,便看见叶曦霆眼中正迷离着雾水。
“嘿嘿,是不是感觉我特别伟大呢?别哭也别崇拜我哈,我只是个传说。”(王小墨:哎哎,怎么连三枪的话儿都出来了。)没想到自己竟可以把腹黑妖孽说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正酝酿着狂喜,可笑容尚未传至嘴边,江月便被某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我没哭,我只是困得眼泪冒出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叶曦霆体力不支地揽着江月倒头睡下,没有任何艳丽情节,两人在房里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